翻滚在水洼里的范胖回头扫了一眼,大屋比起之前更潮湿阴暗,由一众莉莉丝们口中喷吐的妖雾,在道场中央聚集起低压雷团,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蔓延。他高喊几声想抽身回去,却见人头马站在不远之处,不仅吓得浑身战栗。俗话说聚众勇壮,孤身胆怂,鲜血淋漓的死胖子只剩半条命,自知已无法再战,忙抓过一片麻袋遮羞,朝着钟楼方向逃窜。
“天竺菊推我出来,是要我赶紧逃命,怎能还想着回去?那不是添堵么?”他在心中不断找寻理由,为自己的懦弱粉饰,很快又悟出新发现。她的用意是希望我将道场内部真实情况扩散出去,为一味猛攻的联合军团提供参考价值。是的,一定就是那样。
正所谓狗急跳墙,体态笨拙的范胖在奔逃中跑出了猎豹的速度,当一群海神大兵出现在矮墙前,喜出望外的他口中高呼莫要开枪,便再也收不住脚步,像颗炮弹般砸了进去,顿时撂翻一大堆人。待到挣扎着起来,却在人群里瞧见两张熟悉面孔。
“查理?马洛?为何你俩也混在军人队伍中?”他心急火燎地推搡着他们,叫道:“来找死是不是?赶紧回去,这场混乱,不是咱们所能应付的。”
女兵端着狙步,正面露得意地嚷嚷要一雪前耻;而眼镜则抱着v8摄像机,称自己是由世界之子派来做现场记录的。范胖气得口不能言,两个大耳刮子甩将上去,暴跳起来。
“我去你姥姥的,报仇?报你个大头鬼,事实早已偏离了方向。我们只听一面之词,受了沙利文的误导,只有真正融入其中才能明晰一切。你俩是不是觉得天竺菊和醉蝶花混迹在娘们窝里心态飘了?已与咱们离心离德了?不,她俩为这个烂局付出了血的代价。”
“可她不正在亚特兰大餐馆里打工么?难道今天也跑来了这里?”眼镜踮起脚四下张望,拽住范胖惊叫:“那她现在人也在道场么?”
“她在我们大溃败之夜前,已被残忍地杀害了,此刻的尸皮就停在帕特南污水厂底下,懂了吗?由头至尾,冒牌货与咱们同吃同住,特意布下这个局。”范胖一把揪住眼镜,道:“还有你那个未婚妻勿忘我,或许也是她的同伙,咱们上上下下全被人算计了。”
“闭嘴!你和法国小子素来仇恨她,有什么证据污人清白?我到此的原因,是听说她人在道场,所以才接了这个委托,拍视频是假,找她才是真。”马洛一听自己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紫眼狐狸遭人诋毁,也是气得沸腾,骂道:“反正你俩始终都嫌弃她,容不得我半点好!”
“只恐怕醉蝶花对她现在不仅仅是嫌弃,而是仇深似海,你可知道?被她鼓噪骗来佐治亚的dixie,一大清早就被黑帮宰了!”范胖推开他,冲着女兵大吼:“对,你没听错,你看不惯的白领婊,已经遇害,现在满意了?等这件屁事忙完,我看咱们就得散摊子了。”
与此同时,楼廊深处的天竺菊,头脑冷静后垂下了双臂。这个装蒜的番茄,在适才交手中,表现得仍然不堪一击,这是特意为之还是在故作高深?她不由得去想,为什么露西总在挑衅,强调自己是杀不死的?若下定死心斗杀了她?会不会又是个诡局?
“自从偷摸进来,我已知被高度警惕的你们发现了,除却为范斯解套,我不曾打算要随他离去。”天竺菊充耳不闻番茄要她去听的悠远歌声,叹道:“昨天与蓝花楹离开道场后,我越走心境越灰暗,那么糟糕的未来我该怎么面对?所以决定留下与姐妹们共赴黄泉。”
“可我们从没说过非要杀你和醉蝶花,你如何来判断蓝花楹已经身死?万一她还活着呢?”番茄不由一愣,问:“你不是还有个孩子么?若与她们一起殉葬,她该怎么办?”
“我不知你的实际岁数,也许活了好几百年也许就是个未成年,这种事你怎可能理解得了呢?蓝花楹回不来是大概率的事,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诚然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我这副鬼样,又该如何与她相处?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接受与人出轨的男友,更何况我所爱的是另一个自己。”天竺菊望着漆黑的天穹,在毛糙墙头掐灭了烟。
昨天晌午时分,天竺菊和蓝花楹踏着雨幕,脚步蹒跚地往后山密林而去,心情如同出笼小鸟,一转到没人之处,便迫不及待地搂在一起,斜倚在树干前激吻。尽兴过后,她俩整了整衣衫继续赶路。时隔不久,奥莱莉与dixie的身影,出现在目视所及的银杏树下。
“别走那么快,”天竺菊一把拖住她,说:“之后就得爬龙口,多留些时间给你我吧。”
“刚才你的话说得太重了。”蓝花楹朝远处打量一番,又重新退了回去,点起支烟说:“醉蝶花坚持要来,并不全是因为积极,她其实与你一样,想寻觅这个机会与dixie单独相处。鉴于妖化速度那么快,应该会有许多话想说。有我在还可以协调你们,但我走了以后呢?”
然而这通话说完,却不见任何回应,蓝花楹侧目去看,见她正失神地剥着树皮,两眼发直。久而久之天竺菊缓了过来,脸色变得愈加惨白,喃喃自语道:“走了以后?是啊。”
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天竺菊时刻记得,却又不停想要遗忘。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待到明天来临,俩人将再度被迫分开,团聚则无期。该怎么办?她无数次在黑夜里惊醒,搓揉着脸思虑,犹如来到世界末日。倘若krys从神清之中解脱出来,当见到这样的自己要怎么面对?两者相比,嚣尘之海时的苦恋更蚀骨销魂,早已超出了对她的爱。
凭心而论,天竺菊对krys一往情深,忠心从未改变,但被困在镜像世界的小苍兰,生命永远定格在6月13号晚间十点五十五分,她战死于血腥无比的雷音瓮,时年二十二岁。
“嘿,你还好吗?在想什么?”蓝花楹踱步来到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