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自己当作客人。在这里,你也是主人——”
疤脸男的话很糙,理却很正。
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太阳也很少露出火辣炽红的面孔。偶尔有几次穿过云层遮挡,把耀眼的光线成功投射到地面,也只能释放出非常微弱的热能。
天气越来越冷,寒冬,即将来临。
地里新栽的麦子已经全部枯萎。充满辐射的世界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人们,旧时代的耕种经验早已废弃。只有接受从毁灭中诞生的新的自然法则,才能苟延残喘活下去。
最后一季栽种的萝卜两天前就装进了地窖。这种粗大的地下根茎比林翔记忆中的同类作物体形小得多,味道也更加淡寡。整个冬天,它们是唯一能给隐月镇居民带来维生素补充的蔬菜。
对于徘徊在荒野上的流民而言,冬天意味着寒冷和饥饿。每当饿毙的尸体躺在野地被冻成僵硬冰块的时候,总会招来饥肠辘辘的同类,还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各种变异野兽。
隐月镇的居民在尽一切努力,拼命搜集各种可吃的东西。
距离镇子不远的沼泽里,可以抓到手臂粗细的巨型泥鳅。这种全身滑腻的变异生物没有改变曾经的杂食习性,它们经常潜伏在泥潭边缘,把偶尔经过的路人拖下溺死分而食之。但是作为食物,它们的肉不仅白嫩,而且富含充足的蛋白质。
大趾蛙应该属于蟾蜍的近亲,体长将近半米的它们带有致人死命的剧毒。剥掉满是辐射瘤的厚韧硬皮,用刀子取下和内脏附着在一起的毒腺,晶莹剔透的蛙肉,光是看看就觉得眼馋。
几个月下来,林翔的小屋里增添了许多东西。
五十多只巨鼠肉干占据了房屋超过一半的空间,不得已之下,林翔只能在镇民的帮助下,利用石头和毡板,临时搭起两间储藏室,晒干的大泥鳅和蛙肉成为了里面的填充物。鼠皮没有浪费,经过火灰鞣制与缝合,它们变成了床铺间最新的摆设。
这个冬天,充满了温暖。
解除了后顾之忧的林翔,开始成天窝在自己的小屋里,摆弄着从“铁渣城”买回来的各种医用器械。
用消过毒的取血针扎破手指,用力挤出一滴鲜红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滴入用蒸馏水制成的生物营养剂。几分钟后,黏稠的血珠已经在圆形的培养皿中完全扩散开来,清澈透明的营养剂,也变成葡萄酒一样的宝石瑰红。
锯末填充的药箱里,摆放着六支装有这种液体的试管。
滴进营养液的血经过严格计算,实际配比浓度为百分之一。
拿起一支试管,凑近眼前久久地看着,柔和透明的红色溶液里,仿佛能够看见应嘉那张洋溢着略带羞涩的可爱脸庞。
“从死亡到重生,上帝只花了七天时间。复活我最心爱的人……又需要多久呢?”
望着这些用自己鲜血溶成的生物药剂,林翔不禁陷入了沉思。
冬日的旷野,充满了被寒冷统治下的荒凉和肃杀。
近乎黑色的阴云,彻底驱逐了太阳。无所不在的辐射控制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雨带着酸蚀的气味,水苦涩刺舌,甚至就连蒸发升上天空,又变成雪花飘落到地面的堆积物,也被沾染成肮脏无比的灰色。
穿着用巨鼠皮缝成的大衣,林翔在冷硬湿滑的地面上,慢慢挪动着前行的脚步。
这片荒野,距离隐月镇足有两百多公里。按照地表上的标识,从这里往南再走三十多里,有一处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