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士兵们仍然在抵抗,夹杂在各个战斗群当中的军官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用充满侮辱性词语的狂骂与大声鼓励,拼命想要驱散士兵对于强大对手的恐惧心理,重新激发出狂热忘我的战斗意识。然而,从盆地边缘被迫溃逃回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全部拥挤在距离对手攻击最远,看上去也相对要更加安全的地方。无意识,不知所措地挤压着本就不多的狭窄空间,睁大被死者血肉映得通红的双眼,像濒临衰亡的牛马一样粗重呼吸,眼泪、鼻涕、汗水,混合着泥土和密布在空气中的烟尘,共同粘附在脸上,凝结成一块块灰暗不明,如同破烂棉絮般肮脏的污垢。
围拢在盆地边缘的龙腾军停止了攻击,滚烫的枪管炮膛在呼啸狂风中慢慢冷却,同样冰冷的,还有围聚在坦克与装甲车附近,依托掩护,把重新上满子弹的突击步枪,重新指向盆地中央残军的防卫军士兵。
惨烈的战场,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状如墓地的死寂尸场。除了尸堆当中发出的痛嚎与呻吟,偶尔也有弹壳从高处掉落,相互碰撞发出的刺耳金属混响。从人们口鼻中发出近乎哮喘的粗重呼吸声,却被横冲直撞的狂风呼啸迅速吞没、扫平。
按照旧时代的战争惯例,通常情况下,伤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的部队,足以被判做失去战斗力需要回撤整编,或者被对手缴械投降的败落者。只有极少数时候会出现完全依靠意志和勇气维持的军队,他们往往会战至最后一人。但这需要极其狂热的国家或者民族信仰。这在旧时代有记载的战争历史上曾经多次出现。然而,废土世界却根本不存在种族或者居住区域的界限。家族联盟军队的组成部分,大多为领地内部活跃的雇佣兵武装。死战,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之所以没有投降,是因为他们还在等待————与旧时代战争规则截然不同,火力和兵力,已经不再是限制交战双方胜负的决定性因素。普通人层面的战斗虽然已经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强者之间的决斗,将以同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十余名体格魁梧,身穿上尉至中校阶级不等制服的军官,从密集拥挤的败兵群中慢慢走出。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目光的交流当中,迅速完成对突击方向与目标的确认与肯定。没有任何预兆,这些人突然分散开来,朝着盆地正南,也是龙腾军防卫最严密的方向,猛然发起攻击。
身形晃动的瞬间,从一辆辆排列在盆地边缘的战车背后,突然闪现出数十名佩有黑色团龙标志的战士。他们以丝毫不弱于进攻者的气势和速度,从坡面上方迅猛扑下。不到十秒,距离最靠前的两个人已经相互碰撞在一起。这种无比可怕的速度,使发起最后一击的联盟强者大为震惊,两者之间迅速缩短的距离,也使他终于能够在探测范围内依靠就对手实力进行评估。就在发散开意识与对方气息能量场刚刚接触的一刹那,联盟强者那张自信满满,充斥着阴冷暴虐的脸上,神色骤然一变,随即猛然大张开嘴,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惨叫。
“快撤————天啊他们全部都是寄生士,居然全部都是五星。。。。。快走。。。。。。”
炸雷般的警示声嘎然而止,肩膀上挂着少校阶级徽章,拥有三星寄生士实力的联盟强者,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柄沉重巨锤轰然砸中,却没有出现预料中身体朝后倒飞的场景。整个人如同被强大力量牢牢吸附住,大脑与神经感受到的,只是从胸口传来的剧痛,还有从心脏位置瞬间传开,分散到身体每一个角落的麻木。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覆盖在胸前的聚脂高弹防护装甲已经被彻底轰碎,一只表面盘凸着粗大血管,长满黑色硬毛的胳膊,从正前方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大团粘稠的血水和肉末从炸开的伤口边缘流淌出来,几根森白的断裂肋骨在血肉当中凸伸着,断口锋利而粗糙,一块破裂的肺泡被尖锐的骨片高高挑起,在与之连接的细微气管维持下,跟随呼吸节奏一凸一瘪,如同脱水濒临窒息的鱼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