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微微扭头,向侧后方看去,希冀能够引起留在不远处的亲卫们的注意,却意外见自己带来的亲卫此时与大楚使者团的骑兵吆五喝六,一起满嘴流油吃起了烤羊肉,兵刃都扔在一旁不说,甚至隐隐已被大楚骑兵给包围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名双眼凶光直冒的大楚骑兵,忽然抬头看向了他,咧嘴对他一笑。那家伙脸庞上赫然挂了一条血红大蜈蚣,这一笑,大蜈蚣抖动,让孟夏又是一惊。
一边暗骂亲卫,孟夏一边无奈收回了眼神,避开项昌的虎视,低头垂眉道:“大将军身为国之柱石,家中遭此大难,我身为军中将领前去吊唁,不触犯什么王法吧?至于项昌公子所言,为大将军通风报信泄露你的行踪,对此我毫不知情,还请明鉴。”
不得不说孟夏还是有两把刷子,一番紧张思索后,敏锐意识到项昌不过是诈唬自己,实则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毕竟他还要靠自己保护,其次真敢伤了自己,自己麾下的兵士闹将起来,也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当然,被项昌气势所慑,刚才的盛气凌人消散了个无影无踪,语气透露着忍气吞声,丝毫不敢触怒了。
“呵呵,一推六二五,概不认账?孟校尉,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看着你也像个聪明人,怎么给人感觉偏偏徒有虚表呢?江陵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为什么我偏偏选择你把守的东城门进入,对此你就没有好好想一想吗?”
孟夏身躯一颤,抬头猝然看向项昌,好像要看透他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诈自己。
“之所以选择你,当然是因为与其他三位守门校尉相比,与黄极忠关系最深,曾在他手下任职时间最长,并且你这个人上进欲望最强,是最有可能在他拉拢之下完全倒向他的。你看看,眼下这不就跟我设想的一般无二了吗?”
面对项昌话语的接连暴击下,孟夏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件一件剥掉了衣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眼下明明是深秋时节,他浑身却是一阵阵燥热。
虽然惊惧不已,孟夏却知此事绝不能松口,故而凭借仅存的理智,咬着牙关矢口否认,拒不承认。
“你以为只要能够硬扛住,死不承认,就能够安然将黄极忠给你的承诺落袋为安吗?”项昌一摆手,旁边侍立的庄容慢慢自怀里擎出了一根金灿灿的令箭,对着孟夏一晃。
看着那根令箭,孟夏终于再次控制不住自己面容的情绪,双眼瞪大,面容骇异,如见鬼魅。
“认识?呵呵,你当然认识,此乃你的顶头上司中尉徐僚的令箭。对于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徐僚大为愤恼,已经决心对你动手了,是我给拦下了。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的说词,不打算改一改?”
孟夏面色惨白,满头满脸的冷汗滚滚而落,看着项昌,喃喃道:“徐僚中尉对王上很是忠心,怎么可能投了你?不对,徐僚与大柱国伯丕交好,一向唯他马首是瞻,应该是大柱国伯丕投向你了吧?大柱国伯丕一向在朝堂极为低调,丝毫不惹人注意,想不到咬人的狗才不叫。——还有你,这么说你也是大柱国伯丕的人了?”
孟夏最后看向了典客庄容,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一个白眼。
事到如今,负隅顽抗完全失去了意义,孟夏长叹口气,神色颓丧,彻底认命,将与大将军黄极忠招他前去对他的吩咐,以及对他的承诺,一一合盘托出。
“很好,这不就很上道吗?接下来,还有一事需要麻烦孟校尉一二。”项昌一脸赞许,起身拍了拍孟夏肩头,在他耳畔笑吟吟低语了几句什么,转而向着院子里的篝火堆走去,——那烤得焦黄流油、香味儿浓郁的肥羊,他可馋了一个时候了。
临走,他最后悠悠然又丢下了一句话:“既然打算做叛贼,就定下心好好做,别再想三想四。大将军黄极忠我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满门我说杀就杀,别人的,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吗?”
想象他最后这番话的意思,看着他的身影,孟夏心头大寒。
袖手侍立一旁的庄容微微笑着,一脸的和蔼可亲:“听闻孟夏校尉自幼丧父,是寡母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孟夏校尉也是极为孝顺,而今晚上放着娇妻美妾不睡,一直与老母睡一张床榻,便于晚上照顾?对于孟夏校尉的孝心,项昌公子很是赞叹,特意让我将校尉老母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园,好好奉养一番,如此也便于校尉能够专心王事,两便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