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兵士先吃,军官后吃,同样也是大楚新实行的军规军律之一。
那些婢女前来给军士运送餐食,原本心头战战兢兢,毕竟以往军队堪称兽军的名头无人不知,只以为此番羞辱是受定了。那知发现这些兵士除了吃饭一个个猛如野猪,看着她们的眼神一个个也充满了灼亮的兽光,却是没有一个敢于有额外动作,反而都是规规矩矩。甚至似乎为了避嫌,都距离她们颇远。
婢女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黑施取了一个大陶碗,挖了一大碗小米饭,跟军士一样,也蹲在地上,埋头大吃。小米饭混合了咸鱼块一起蒸熟,吃在嘴里稠香又可口,原先平民出身的他也吃得美滋滋。
兵士们一口气刨了个十一二分饱,放好陶碗,腆着肚子,一个个懒洋洋瘫坐着消化食。
有些吃饱的兵士则凑到黑施身旁,围了一个大圈,犹豫了一番,小心翼翼问道:“将军,我们这些兵士一天三食,还让往饱了吃,想不到是真的啊。那刚才你带着我们喊的,杀敌人可以给金银,可以给老婆,甚至还可以做军官、做贵族,也是真的吗?”
闻听兵士的询问,周围的所有兵士,连带那些军官,齐齐竖起了耳朵,宛如野猪拱食一般的进食声响突然也消失了。
黑施转头看了看他们,心下雪亮:昨晚上苦口婆心夜学了一晚上,今天又嗓子冒烟吼了一上午,感情还是不相信啊。不相信,那就让你们相信为止!
黑施一笑,伸手拍了拍身旁已然吃饱了的孔伯肩头,道:“你来告诉他们。”
孔伯放下陶碗,站起身,挺起胸膛,小心自怀里掏出了一块上面写着几行黑字的布帛,还盖有鲜红的印章,满脸红光的大声道:“原先我与你们一样,就是一名兵士。在垓下城与汉营大战中立下了功勋,斩杀十几名敌军,霸王亲自给我颁发的赏赐。不仅给我发了赏金,而且还有五百亩地,喏,这就是凭证。”
“此外,我眼下军职就是凭军功获得的。因此弟兄们,只要你们敢于拼命,努力杀敌,那我的今天就有可能是你们的明天。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贱民,一无所有,唯有这条贱命。而这条贱命,以往又何尝属于咱们自己?不知多少弟兄姐妹,像一只只虫豸般,死于贵族老爷的刑法,死于繁重的劳役,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而今,项昌长公子对咱们这条贱命这么看得起,愿意花以往咱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价钱来买,那还有什么说得?为什么不拼一把?即使死,那就死嘛,起码还给家人留了一块地,一些钱财。”
一听孔伯口中霸王亲自给他颁发赏赐,所有兵士与军官再无怀疑,而听孔伯贴心贴肺的话语,感觉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一个个双眼放光,捏着双拳,群情激涌,感觉自己一身的蛮力陡然有了施展的方向。
有的兵士低声喃喃道:“即使不给地,不给钱财,仅仅一天这三顿饱饭,也足够去卖命了。”
“看你那点儿出息。”黑施横了那兵士一眼,放下碗,拱手谢过婢女们,让她们将空了的箩筐与陶碗收起来运走,转而对孔伯笑吟吟问,“你眼下还有什么愿望,这一战还想要什么赏赐?”
“我眼下什么也不缺了,就还缺一个婆娘。这一战要是再立下功劳,我就去宫门前广场领取一个。那些贵族世家的贵女、姬妾,长得恁是好看,用来做婆娘正好。”孔伯一脸憨厚的笑,搓着手道。
军士们“哄”发出一阵低笑。有的迫不及待问道:“这么说,王宫前那些堆放的金银,也不是做样子哄骗我们,是真要分给接下来有功的军士了?”
“那是当前!项昌长公子的话能骗人吗?他可是霸王的长公子,会骗你们这些小蝼蚁?”黑施一脸鄙夷,断然道。
“杀!杀!杀!杀气黄极忠,杀翻这些乱军!”所有兵士眼珠子都红了,粗重喘息着,挥舞着拳头,对着城北的军营,爆发出一阵阵大吼。
黑施咧嘴笑了,项昌所言的“激励士气、凶悍敢战”这一条,也达成了!
此战,必胜!
三日后的清晨。在沉重肃穆的号角声中,北军大营洞开,一队队一列列军士顶盔披甲,兵戈齐举,汹涌而出,摆开阵势。
巨日似乎不忍心见接下来的惨烈厮杀,蹲在厚重的云层后迟迟没有露面,唯有清冷的秋风吹卷而过,将遍布荒原的野草压制的弯腰摧眉,瑟瑟发抖。
所有将领陪同黄极忠骑马出了大营,来到大军之前,打眼一看,禁不住齐吃一惊,——这那里是两万军?赫然足足多出了五千之众。
掌控北军多年的黄极忠,竟然波澜不惊中暗暗多扩充了五千军。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而这还不是最让一干将领震撼的。
在两万五千大军阵列之前,还依次摆布着巢车、临车、云梯、攻城锤等等散发着强大威慑力的攻城器械。
这些攻城的家伙个头硕大且不说,关键数量还多的要命。像临车与巢车,各有四十多架,攻城锤也有十几具,至于云梯直接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