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营帐正中地面上,横七竖八乱糟糟插了一地的长剑,不怒而威的霸王颇为意外,转头依次看了诸将臣僚一眼,却没有做声,自顾走到最上位软席跪坐下。
端起热汤慢慢喝着,项羽忽然感觉营帐内安静的出奇,除了自己喝热汤声响外,再无丝毫声音,坐了满营帐的将领臣僚宛如坐了一圈死尸。
他更感意外了,冷然环顾一周,指着直撑眼珠子的满帐长剑:“这是意欲何为,没有人给我一个解释?”
一句从容平静的询问,满营帐内的臣僚将领却是齐齐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没有法子,霸王多年积威可不是说着玩的,在他们心目中几乎等同于神祇,那怕刚才一个个私下都鼓足了勇气,而今一见他面,禁不住就有些冰消瓦解之势。
项庄转头看了看,暗暗摇头。已经硬抗过项羽数次军令的他,加上背后站有项昌,霸王积威虽重,倒是还能承受,不至于顾此失彼。
他缓缓起身,一脸肃穆郑重,先正了正自己冠冕,然后又妥善理了理自身袍服,就此步履稳健走出席列,一丝不苟对着项羽跪拜了下去。
面对项庄摆出的这番正式奏对的架势,项羽也是陡然脸色一肃,轻松之色消退,端正跪坐之姿,双手掌心向下,平放双腿之上,神色庄严看向跪在面前的项庄。
“王上今诏我等前来,是否执意还要舍弃既定的固守垓下军略,转而引军突袭汉营粮道?”项庄定定看着项羽,双手高高拱过头顶,肃然大声道。
没有想到项庄这般直接,不遮不掩,上来就图穷匕见,直挑心口要害剜,钟离昧与项声等齐心头大跳,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魄。
“是又如何?”项羽不怒不暴,随便一句话却自有一股莫名威势流露,慑人心魄。
“在此恳请王上,继续执行既定军略,不要妄动。”项庄额头一层冷汗渗出,硬着头皮,咬牙强撑着将话说完,旋即重重俯首,拜服地上。
“恳请王上,继续执行既定军略,不要妄动。”钟离昧与项声等全部将领臣僚,这时也无处可退了,一闭眼,一横心,全部起身走到项庄身后跪拜下去。
而喊出这句话,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所有将领臣僚身躯几乎软在当场。
实则包括项庄在内,他们也都彻底摆烂了,——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接下来,霸王爱咋咋地吧!
就在诸将领臣僚以为接下来要迎接霸王狂风暴雨般的咆哮怒斥时,意外霸王并没有暴走,一双重瞳神光湛然,话语更听不出喜怒:“难得你们这么齐心,倒是让我意外了!——钟离昧,我记得明明私下征求你的意见,你对我突袭汉营粮道的策略很是支持,而今怎么又截然变了一副嘴脸?”
钟离昧就觉脊背的汗浆瞬间湿透了内里衣裳,艰难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保持话语的沉静:“王上,此一时、彼一时,经我深思熟虑,感觉还是按照原定军略更为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