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踏上坠散星辰,趟过沟壑天堑。
抬眼,却已是河川倒悬。
‘当我亲眼目睹祂的死去,耳边传来鸣咽。
那时,我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
盖尔昂首,目光穿过朦胧细雨,凝望着天穹间这缕嗟叹执念。
似不停徘徊在耳边的低语。
那已是盖尔意志,所能探寻到的极限。
执念中的祂,曾拥有一个名字。
超凡的孩子们,都唤其为凪星。
可如今,不过一片满载残骸之界。
只微微停顿,盖尔收回目光,高抬指尖,借来天空散落的水滴,抹向手中斑驳长剑。
他身披的黑色铠甲,同样被一块块斑驳紫迹腐蚀破损,其内正隐隐扯动着高速愈合的鲜红肌腱与筋膜。
可盖尔仿若无闻般拭去最后一缕紫色血渍,看着依然光洁如镜的银刃,他似乎颇为满意,收剑看向身旁之人。
“伤势严重的留我后面,你带人搜索剩余区域。”
如山一般伫立不动的后者闻言,提起手中紧握的宽阔巨剑。
他走向四周查看情况,随后带领四名轻伤者离去。
“记住,发现任何异常都不要触碰,看好身边的人,先通知我再做打算。”
五人回身,向盖尔颔首示意,随即在这茫茫水雾中,步入黑暗更深处。
自他们的队伍到来不久,天空中倒悬的山川河流,便有一些抵近。
紧随而来的,是这场灰雾雨。
雾雨落过整整两日,无声凛冽,像是在为奄息的世界洗礼。
纵使凪星早就破碎,盖尔脚踏的这片大地仍然望不到边际。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焦土与尸骸累叠,它们断裂破碎,堆积出一山又一山。
隐隐拱卫着大地中心,那一座通体墨黑的方尖石碑。
石碑高耸,刺破倒悬河川,外壁淌下些许血色流质之物。
此刻它的顶端,已完全塌陷,将其内情况,暴露于浑浊天穹下。
在盖尔身后,一颗拇指大小的光晶体,被队伍里的人们升起。经过魔力催动,驳杂的荧光线条不断扭动交织,伸往黑暗,触亮大片散乱倒塌的碎石堆。
顺着光晶体,盖尔望向不远处。
那是一头倒在石堆里的三眼巨兽,紫色血泊从地面蔓延开来,浸润祂浑身散发的残虐之意,即使是早已涣散的瞳光之珠,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在祂那覆满紫色晶体的胸腹上,则是两条剑芒划开的狭长口子,其内隐可见一坨残缺肉瘤,仍在不停抽动。
哗~
雾雨,忽然起声了。
灰白水滴一颗接着一颗淌过双眼,那灼烧般的疼痛,令众人呼吸顿促。
盖尔毫无所动,只是安稳坐在整个队伍前方,手握长剑,看向仍未停歇的肉瘤心脏,默默等待。
即使不曾扭头看去,他也知晓,身后的人们,神色或许相当平静。
可内心,却早已躁动不安。
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试炼。
只有直面接触过黑潮之物的审判官,方才能在今后,独自处理与其相关的灾厄事件。
在这尸骸遍野的残界中,或许有人退缩,可同样也会有人明白,为何眼前的巨物,将是今后穷尽一生,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斩灭的存在。
飨?异神?黑潮之种?灾厄根源?那大概都是祂们的名字。
可无论已知世界或位面赋予祂们怎样的称呼,万物也掩盖不了对其的恐惧与避让之意。
许多弱小位面,在这些异神吞噬中崩塌。
无数生灵,在祂们统治下恐惧,绝望,最终走向死亡。
这些只知毁灭的怪物极难杀死。
就算一击破坏掉心脏,仍有可能死灰复燃,他们只能选择待其停止跳动。
又或是,瞬间抹除异神的整个肉体与灵魂。
咳咳~咳~
漫长等待下,受伤的队伍里,已经偶尔传出几息沉重。
时间流逝,在这个死去许久的世界里,并不是那么容易感知。
他们有些不知在此地停留了几日,而空间中,到处都弥漫着足以割裂喉咙的腐猩味,此刻已近乎极限。
嘤~
正是寂静无声之时,一道婴儿般的啼哭声却是响彻在众人耳边。
半空中,本就驳杂的光晶体愈发闪烁昏暗,仿佛顷刻间就要熄灭。
盖尔身后的队伍里,忽的站起一人,他挪步向前,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瞳孔之中只有压抑的狂燥。
仅仅跨出几步,那人脖颈上更是数条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又似乎有些疑惑,准备更加抵近异神尸体旁查看。
可下一息,巨兽尸体内,那残缺的脉动肉瘤,戛然而止。
“那不是你的孩子,芬尼克。”
盖尔嘴里轻声呼唤的名字落下,起身向前者眼中瞬间恢复一丝清明。
他看着横在身前的手臂,长吐出一口气,全身仿佛都失去了力量,低着头颅,瘫坐在地。
盖尔扫过一眼芬尼克,收回阻拦的手。一圈肉眼可见的震荡从他周身散射,波动雨雾。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