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贤弟?听说你如今无官一身轻,只当你终于可以摆脱烦恼,安享自在,却没想到,还是摆脱不开。你最好清净,这等热闹的地方,向来是不喜欢的,却也还是得应酬啊?老朽是没办法,人在官场,职责所在,似你这等闲云野鹤,还要继续奔波劳碌?酒,我是不喝了,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喝酒便要出丑了。”
章少荃对于来人自然是认得的,当日发动高丽战争,一手摧毁了他全部家当,又逼迫马关签下条约的扶桑前相伊藤博文,这老相识,又怎么忘的了?两人之间有些私交,但于马关之日,伊藤点名非章桐出面不肯谈。逼迫章桐不得不应下谈判差事,彼时兵败如山倒,手上没有底牌,任是章桐舌敝唇焦,最终也只有失败一途。
当日之马关,一如曾文正之于津门教案,随着马关议成,章桐最后的一点声誉也损失殆尽,于民间成了万夫所指的卖国贼。两人有此芥蒂,当日的一点私交,也就不必谈起。
以两人的身份,自然不会口出恶语,可是对于伊藤博文主动开口向自己搭讪,却也觉得奇怪。章桐办外交时,素来把各国使臣当成后生晚辈,对于这位伊藤博文,就更不必客气。虽然以兄弟相称,实际上,却依旧是以老前辈看待后辈的态度对待,言语之间,指点的成分多于寒暄,于外交上看,颇有些失礼。但是章桐如今已经丢了前程,算是闲散废员,伊藤也已罢相,言语失当,亦无计较,反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
伊藤也不着恼,举着酒杯坐下“少荃兄,马关和谈之时,兄不幸中弹,小弟心内着实不安。这数年间也曾请人专门探听仁兄消息,生怕那一发弹丸,损伤了仁兄贵体,小弟就无颜面对兄长。看到老友今日如此健旺,我便放心了。”
“有劳老弟挂念,愚兄也曾戎马疆场,率军杀贼,千军万马弹雨枪林见的不计其数,区区一发枪弹,又算的了什么。倒是你的气色,我看着可不如当初。老夫懂得些医道,要我看,你是食积不化,按西医所说,就是吃东西吃的太多,太快,消化不良。你是该少吃一点,节制一些了。”
“多谢少荃兄指教,不过小弟不能和仁兄相比。兄长生于书香门第,家大业大,自可讲求养生惜福,小弟生于农人之家,从小就吃不饱。所以长大了以后,我就有一个习惯,见到食物,一定要吃下去。而我相信,我的胃会适应食物,不管吃的再多,再快,也能消化的很好。比起消化问题,我更担心的是……抢不到东西吃。”
他用手指了指亨利亲王“这些泰西人的胃口比我们扶桑人大,吃东西比我们快,眼前只有这么多的米,如果不快一点吃,就要被人抢光了。”
“那你要小心些,金国的米硬,里面还有沙石,一不留神,就会咯牙伤胃,到时候,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我们金国人,有铁嘴钢牙铜舌头,你们扶桑人可不行,我怕你们吃不习惯。”
伊藤博文一笑“多谢仁兄指教,养生之事,他日自当登门请教。今日见少荃兄,实是有正事相邀。当初我就说过,以兄之才,若在扶桑,则成就远高于我。我若在贵国,则成就远不若兄。现在小弟已经不再是扶桑首相,但是依旧想为东亚,做些事情。我正在构思一个计划,此举若成,则贵我两国,自此可以称雄亚洲,泰西诸国,皆不敢正视我邦。不知兄长是否有兴趣,共襄义举?”
章少荃看了看伊藤“扶桑人字典里,会有义字么?这倒真是个奇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