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倒在北大关做地头蛇多年,与街面上讨生活吃开口饭的江湖人很有些往来。飞虎团一起,这些人的演出大受影响,多半已经不能营业。像是拉洋片这样的,更是连街都不敢上。艺人钱,当天完,这行人没有储蓄的习惯,不能演出,生计就出问题。虽然姜不倒周济他们一些,但是赵冠侯的车票,他们肯定买不起。
除此以外,还有一干姜不倒的街坊邻居,熟人朋友,内中也有一部分不是拳民,或是凑热闹练着拳,但对于神通之类的玩意根本不信。他们既有小商贩,也有苦力、打短工者。战事一起,这些穷人都怕受了连累,要是让他们长途逃难,盘费口粮,都成问题。
“从津门进京,路已经不通了,丰台那边满都是拳民,只能往北走,奔察哈尔那边还有路走。可是让这帮穷哥们去察哈尔,非饿死不可。你能不能看在我这点老面子上,给他们留点地方?”
赵冠侯想了想,现在火车的运力,已经很紧张了。既要拉新军家属,还要加上商人、学生,技术工人再加上这些贫民,确实有压力。再者就是这口子一开,不知道有多少人闻风而动,也要跟着上车,路上的困难不说,到了山东以后,这么多无业穷人,也是个很大的治安隐患。
从实际角度出发,这些人到山东,对山东提供不了多大贡献,反倒是要占用社会资源,可以算是亏本的买卖。见他有些犹豫,姜不倒说道:
“这些穷哥们,第一没钱买票,第二没有漂亮姑娘给你做小生孩子。我也知道,要你接收他们,有点强人所难。可是洋人一旦动武,整个津门,就没有一处太平地方。他们并不该死,也没有必要为这个朝廷死,你就当是给凤芝的彩礼,把这些人,安置了吧。”
赵冠侯苦笑一声“师父,您这样说就是让弟子没脸做人了。您老人家一句话,徒弟只有听令的份,您跟他们说一声,不要带大行李……破家值万贯,但是现在真的万贯都扔了,何况是破家。也不要大张旗鼓,火车地方有限,我要优先保障新军家属全部上车,商人富翁全部上车,来的人太多,他们上不去车,就别怪我。”
姜不倒点点头“好,是我的徒弟!你肯给我一个面子,我很高兴,可惜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就把我这宝贝闺女托付给你了。另外,有个消息,也要告诉你。进京之后,千万仔细董五星,他是个强盗的底子,贼性未改。这次拳民杀程功亭,其实背后也是他的人在指使,想要借机吞并武卫前军。你坏了他的好事,京城里又是他后军的地盘,可千万小心着他的暗算。”
赵冠侯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没有要人指使,一群拳民也不至于死咬着程功亭不放。现在从姜不倒嘴里得到证实,且事涉董五星,就知道事态确实严重。
武卫后军乃是当年陕甘乱军的底子,本就是招安的强盗,军纪废弛。且与拳民互为表里,比之匪徒亦不多让,进京之后,怕是真的要加几分小心才好。
当天晚些时候,十格格与简森也从租界来到赵宅,顺带也带来了一份名单。租界里一些洋行的买办、帐房,乃至一部分洋人,也决定离开津门避祸,前往山东躲避战争。
这些洋人消息灵通,从他们嘴里,简森夫人也打听到一个极坏的消息。租界里,已经开始进行战备,对金国的军火销售全面终止,所有洋行的武器,要么由各国领事采购,要么就封存在库房里,严禁外销,避免洋枪洋炮经官军手,落入拳匪手中。军事物资价格一路走高,租界内的青壮年男性公民,开始进行登记、动员,组织军事训练。对于金国朝廷,洋人也普遍采取了敌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