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烈的牌子递进去,立刻就叫起,且是独对。刚烈自入军机以来,都是与别人一起叫起,头上又始终有个韩荣在,总觉得自己被人压制,有志难抒,心内不平。
今日一抒胸臆,登时有扬眉吐气之感。想着路上李来忠对他的一番言语,在心里默背几次,确保一字不错。想着这一回扶正祛邪的大功着落在自己身上,日后必可名标青史,整个人都变的异常兴奋。
慈喜的脸色很不好看,目光阴冷,肝火极旺。先是问了几句其在诼州见闻,随后便冷声问道:“刚烈,你往日做过许多糊涂事,我念你是个忠心的奴才,便不追究。可今天问你的话,你要是有半句虚言,我要你全家的脑袋!”
“老佛爷明鉴,您对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绝对不敢欺骗佛爷。”
“那好,你跟我说一说,这飞虎团是可用,还是不可用?”
刚烈往日里念白字,闹出过无数笑话,可是今天,他的头脑却格外清明,状态出奇的好,口齿和思路也非常清晰。
“老佛爷,如今不是飞虎团可用或不可用,而是该如何用。其术虽未必尽可当真,但其心却无虚假。民气不可违,民心不可伤。我国器械不如洋人,兵力不如洋人,战技亦不如洋人。所能凭借者,民心而已。若是我们连民心都失去了,则再无一物可恃,国将不国,祖宗基业,势难保全,望老佛爷明察!”
见他摘了自己头上的顶戴,跪在那里用力的磕头,慈喜摆摆手“罢了,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是他们闹腾的太过分了,洋人接二连三的发文书抗议,言辞也一天比一天激烈。一旦触怒洋人,惹来兵祸,又该如何?”
她以为刚烈初入京中,对情形并不清楚,这话问他,必能得到实信。却不知刚烈已与飞虎团取得联系,知道慈喜在昨天得到了一份电报,乃是以坐镇松江的苏州道罗嘉杰名义发出。说各国协力谋华,已有成议,决定向中国提出四个条件:第一,政权归还皇帝,太后训政立即结束;第二,下诏剿办拳匪,各国愿出兵相助;第三,中国朝廷练兵数目,须经各国同意,并聘洋人担任教练;第四,朝廷所有赋税收入,须由洋人监督,并控制用途。
这四个条件一旦答应,金国不战自亡,而其中尤其以结束训政一条,最为触怒慈喜,为此甚至不惜与各国决战。刚烈心知,这电报内容并非出自罗嘉杰之手,而是伪造,乃是董五星身边军师李来忠买通韩荣身边管电报的幕友王季训,共同做的骗局,背后操纵者是端王。
但是他一来想要投靠未来太上皇端王,二来这事即使将来败露,也是政敌韩荣遭殃,三来也担心武卫后军与飞虎团报复,抢自己的当铺。因此并不揭露,反倒是按着李来忠的嘱咐说道:“老佛爷,您不必担心,洋人未必就敢动武,真要是动武,我们也不怕。如今可不是高丽那时候了,动手,咱们也能赢。”
“哦?这话是怎么说?当初我们在高丽,对扶桑一个小国,尚不能取胜,如今与这么多国家交战,我们又怎么能赢?难道,你也是说,要靠飞虎团的神通?还是说你跟徐豫如一个看法,认为洋人一共就两个国家,其他各国皆是编出来骗人的?”
刚烈想着李来忠的一番言语,这套话路上已经背熟,此时正好发挥作用,当下不慌不忙的回奏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也知,以一弱国而敌天下,并非易事。只是如今的局势,与高丽之时也不相同。当日高丽开战时,朝内翁放天与章少荃失和,彼此掣肘,互为牵制,以至于自相残杀力不能专,这未战便已输了三分,这是失人和。交战之地在高丽,不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人地两生,粮饷不济,这是失了地利。且彼时,所用的兵,又都是淮军,远离家乡,在高丽作战,思乡情切不肯效力,将领又不堪用,这便不可敌了。而扶桑方面,乃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存着拼命的心。此消彼长,高丽之败,也是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