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陶斋的生计艰难?这不至于吧。他放过督抚,还是在湖广那等好地方,怎么也该能弄他一大笔银子,就算将来再不出仕,生计也不至于困窘。”
袁慰亭摇头道:“倒不是钱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他想要做点事出来,让人们看一看,旗人里也是有人才的。这一年来,民报上排旗的舆论一日高过一日,人们认定了,旗下大爷,都是仗着祖宗余荫混饭吃的,自身并无才能。陶斋有些致气,觉得自己应该出来,为旗人挣脸面。好歹他是旗下才子,若是真能做出点成绩来,也能堵别人的嘴。一个川汉铁路督办的位子,他未必很在意,可是如果能把谁都说修不成的川汉铁路修成,这个功劳,就足以让旗人的名声压过汉人,这也是他出来的最大原因。”
“陶公也是,想问题想的不够周全了,先不说川汉铁路的路线艰难,如何修的成。单说他现在没款没人,到了任上,不也是白费劲?”
袁慰亭道:“谁说不是?赵尔丰在成都行事很没有章法,抓了保路同志会的人,又命令小队子开枪,打死了好几个四川的士绅。川中士绅,有很多手上都有武力,他们一方面进京告状,一方面多半就要以武力抗衡,赵尔丰的日子没几天了。他一去,川督悬空,陶斋必要去谋一任四川总督来干。到时候既修成铁路,又敉平民变,谁还敢说旗人无才。”
赵冠侯摇摇头“他无兵无钱,想要平民变,一样不容易。其如果进川,带的多半就是第八镇新军,可是那些兵……难说的很。但愿他别犯糊涂,自寻死路。”
袁慰亭却冷笑两声“冠侯,你的心善,可是善心也要用在谁身上。陶斋虽然是我的儿女亲家,但论起关系来,却不如咱们两个亲。要是你带兵,我肯定要拦你,至于他么……我只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第八镇闹一闹,也是好事,让朝廷知道一下,北洋和南洋区别何在,也就能明白,天下间不是是个人就能带兵。”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我一手打造北洋六镇,兵将皆是我的心血凝结。可如今,能来看我,陪我过年的,就只有你一个。其他人未必对我不忠心,但却要担心朝廷的看法,生怕给自己招祸。这也不叫错,但比起来,总归是高下有别。我也跟你,说一句真心话。当今之世,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已经办不通了,要想安身立命,上报国家,下保一方,唯一的凭仗,就是兵甲。而兵甲最重要的,就是听话!既要能拉的出去,也要能拉不出去,你的兵能听话么?”
“姐夫放心,我的兵保证听话,不但听我的话,也听姐夫的话。您登高一呼,弟兄们绝对没有二话,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肯做什么。”
“让他们做什么,就肯做什么?”袁慰亭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容“若果真如此,就真是不枉我的心血。你过完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抓好训练。好用的刀,一定要磨的够快。太平圣世之时,我们手中要握住笔,笔可安天下;可乱世之时,我们手中就要握紧刀,刀可定乾坤!当年我投庆军时,用的是本家侄子的官照,因为代吴帅行军法,斩了七个乱军,被同僚所忌。后来冒名的事败露,同僚送了首打油诗给我,词句我还记得。本是中州假秀才,中书借得不须猜,今朝施展经纶手,杀得人头七个来。今天我要将这诗改一改,送给你”
袁慰亭边说边来到书桌前,就着桌上的纸,挥毫泼墨,七绝随手即得。
“出身中州假秀才,执掌枢柄谁堪猜。今朝再展经纶手,要把乾坤逆转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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