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阵闲话,小德张寻个由头,把赵冠侯请到外头,先问起凝珠在青岛的情形,后又说起隆玉的去世。
“她纯粹是给气死的。万寿那天,梁士诒进紫禁城祝寿,他算个什么东西!想当初,他见到太后,得乖乖跪下磕头。可是这回,他是按着外国使节觐见的规矩见驾,不肯跪,只脱帽鞠躬致敬,临走,还要走宫里好几样东西。在京的宗室本就不多,又担心招惹非议,太后过生日,祝贺之人寥寥无几。你想一想,一个之前母仪天下的太后,能不能受的了。亡国君臣,这口气怎么咽的下,生生把个人给气走了。”
“这话也不必说了,总是时事如此,人力难挽。想想当年大金灭宋时的情景,共合对太后,也算是优容了。”
“这话没差错。我也承认,对待亡国之君,这是仁至义尽。可是,这也犯不上感谢,猴头这不是行善,是给自己留后路呢。”
猴头代表的是袁慰亭,自姓而称号,起为隐语。据说出典自王湘奇,具体真相,已经无从得知,不过京里叫的很起劲。尤其是一干前金遗老,格外爱用这个称呼,来指代袁慰亭。
对于这种留后路的说法,赵冠侯倒不否认,“不管是不是留后路,总归,现在的情形,已经算是不坏了。每年有四百万岁费,又有保护,不至于挨饿,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这不是很好么。”
“岁费啊,第一年的是如数按时拨发,今年就很有些问题,说是国用不足,要拖延,搞不好还要用国债抵扣。宫里这么多人,国债哪能顶用啊。好在是我不在宫里当差了,要不然,非得急死不可。其实你说说,这共合有什么好的?太后活着的时候就说过,要是袁慰亭能够辅佐幼主登基,将来封他个让他代代享受富贵,不比当个总统要好?”
赵冠侯一笑“哥哥,这事你是明白人,不用兄弟多说,事情进容易,退难。你现在说恢复帝制,下面的人是不是答应,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只要猴头肯办,下面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我现在住在东交民巷,对洋人的消息也有所了解。听说花旗国在打内战,各自找朋友帮忙,泰西各国都被牵连进去。他们这么一闹腾,这边没人管,扶桑人又支持咱们恢复帝制。有这么个强国帮衬,想要恢复旧日衣冠,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扶桑人支持恢复帝制,有这话?哪张报纸上有?”
小德张看看四下,拉着赵冠侯到个角落里,才小声道:“这话,知道的人很有限。就是里面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肃王和恭王,跟我都算有点交情,再说这事要办,也离不开我,才跟我交过底。他们在扶桑认识了一个朋友,很阔。据说是盛杏荪当初的至交,叫做大仓喜八郎,是扶桑很有名的财阀。仿佛是当年,吕不韦那样的人物。他在扶桑,军政两界都有很多朋友,愿意代为说项,据说活动的成效很大,不少扶桑人支持,我国应该恢复帝制。再说扶桑也是帝制国家,我们恢复帝制,就与他们政体一样,两下里办交涉也很方便。要我看,将来咱们中国办洋务,还是得靠扶桑人。花旗国也好,阿尔比昂也好,这回都靠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