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雷声终于停歇,可是她的耳朵里,依旧是嗡嗡一片,什么都听不见。直到刘二姑、董三姑两人把她拉起来,她还是混混噩噩,二姑的手在她眼前晃着,张着嘴大喊,可她只能看到个口型,却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过了好一阵,才算是恢复了听觉,两个师妹却已经急的哭了出来。“凤太太,您可千万别有事啊,您要是有个好歹,大帅非得枪毙我们不可。就连我们当家的都得跟着倒霉,您就行行好,快好吧!”
“没……我没事。还有,不是说喊我姐姐么,怎么又喊开凤太太了,真是。”凤芝摇着脑袋,把杂音从脑子里驱赶出去。“这怎么回事?惊天动地的,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扶桑人开炮吧?大帅不是说了么,这次扶桑人的炮兵多,一开炮就是天崩地裂,让大家都加小心。好在我们这离的远,你到底受没受伤?”
凤芝自然知道,扶桑人的炮打不到这么远,可是随即,她就想起赵冠侯还在前线指挥部。这么密集的炮火,他的指挥部情况如何?她的心,陡然揪成了一团,撒开腿,向着前线跑过去。二姑三姑两个人居然拽不住她,急的两个女人焦急的叫道:“你干啥去啊……大帅让你在后面待着。”
“不成,他是我闺女的爹,我得去陪着他。你们两个回你们的,别管我。再说程月也在前线,凭啥我就不能陪着?”
二姑三姑两人,自然不敢扔下姜凤芝自己回去,只好提了手枪,随着她向前线奔去。没走多远,又一阵惊雷响起,刚刚停歇的炮击,竟然又开始了。这次,凤芝没有摔倒,甚至没有迟疑,反倒是跑的更快。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过,这次,她只想陪在这个男人身边,生死荣辱,都休想把他们分开。
前线的炮击,实际最早,是由鲁军掀起的。扶桑陆军虽然集中三个师团的庞大炮群,可是第一时间,并没有让战争之神发言。而是以步兵,对着鲁军阵地发起集群冲锋。
与内战的小打小闹不同,扶桑陆军没有搞试探性进攻,第一波攻势,就是以大队为单位,堂兵正阵以大队为单位发动纵队冲锋。
以扶桑大队的兵力论,约等同于共合陆军的团级,如果是地方省军,甚至可能是师。国内交战,谁会第一波就拿团级部队来填坑打冲锋,每当团级发动攻击时,差不多就是一锤定音的收官。这,就是扶桑陆军的底气,强国的气魄了。
即使明知道首攻部队要承担惊人的伤亡,但是扶桑军队并没有犹豫,也没有推委或是恐惧,仿佛早已经做好准备,拥抱死亡。在整齐的鼓点中,掌旗兵高举着战旗,四列纵队如同四条黑色的巨龙,向鲁军阵地推进。而发动攻击的,并非这单独一支大队,而是若干支大队齐动,数十条黑龙狂舞,铺天盖地!
海浪扑面而来!
战后,鲁军中流散而出的战场手记中,记载了当事人面对扶桑攻击时的想法,大多都是,如同海浪席卷。在山东的军人,大多去看过海,奔腾汹涌的海浪,给这些将领的印象太深。旗将虎啸林现在有了钱,也学着本族里那些阔人,开始听戏,捧名旦。从望远镜里,看到扶桑陆军进攻时,他忍不住在阵地上唱起了托兆碰碑:
“四下里众番奴犹如海潮!”
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的新兵,张大了嘴,握枪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着。身旁的军官、老兵,这时负责稳定士兵情绪,故做不屑道:“这有啥了不起的?咱一人开两枪,他们就都死了。你们看,大帅还在那,你们怕个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