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东西,该分的,也都分的差不多了。孝慈的嫁妆、宝慈娶媳妇的钱,我也给他们准备好了。我的外孙、外孙女,成亲的时候,必须体面,不能让人小看了。告诉冠侯,不许怕花钱……我庆王的姑爷,如果不敢花钱,不是让人笑话么?咱活,就是活一张脸,脸面比是后面都重要。我自己……留了一百万棺材本。原本是预备着万一打了败仗,你们一家子出国,得有钱防身,现在用不上了。捐……捐了它。买枪……买炮……买兵船,给当兵的发恩赏……”
毓卿连声应着“阿玛,我有钱,您不用担心,您好好歇着,养好了身子骨。您想买什么,咱就买什么,到时候买好了放到您面前,让您挨个的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喘如牛,汗如油……到寿数了,昨天晚上的时候,老佛爷给我托梦了。她那边,缺人手,没阿玛我去给她老人家当个替手,老佛爷也支应不动。章合肥啊,张香涛啊,都是些个汉人,我这个旗人得去帮着撑场面。长江水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该给年轻人腾地方了。”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如果不是胸膛的起伏,毓卿几乎以为父亲已经离世。过了一阵,忽然,庆王全无征兆的坐起来,就在两个女人大惊着要去搀扶他的身体时,却被庆王抡胳膊挡开,昏花的老眼之内,重新绽放出光芒
“快……快去给我准备顶戴袍服,我……我得去跟扶桑人办交涉!我是堂堂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办外交是我的差使,不能耽搁。小鬼子闹地震,又伤了太子,倒了皇上,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咱这时候跟他办交涉,得硬气着点,咱越硬气,他越慌。我自打到事务衙门办外交,竟跟洋人面前装孙子了,风水轮流转,也该咱当回爷爷了。来人啊,伺候着,跟本王到衙门,让洋人知道知道,咱大金国不是软柿子!……小鬼子,过来,给你家王爷磕头见礼!”
庆王的嗓音猛的起了一个嘎调,人竟是猛的站起。
毓卿与许氏几乎同时惊叫出声,房门被推开,承振从外头冲进来,在一声阿玛的痛呼声中,庆王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床上,胸膛不再起伏。老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弥留之际,他又回到了京城,眼前出现了总办各国事务衙门的大堂,各国世界必恭必敬的朝他行叩拜之礼。上国天威,万邦来朝……我们赢了!
京城,东交民巷,那名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再次出现在日置益面前。不过比起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的年轻人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可是这种收敛却并不能让人舒服。
原本阳光开朗的年轻人,经过一番变故,如今变的阴鸷而莫测。在他冷静的态度下,仿佛埋藏着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虽然他把情绪隐藏的很深,但是一旦释放出来,却足以形成致命的风暴,把人绞的支离破碎,尸骨无存。
“大总统已经明确表示,贵国所提出的二十一条,不存在谈判可能。如果贵国致意要求中国承认此苛刻条款,我国将保留向各国申诉的权力。另外,贵国出兵山东,于法无据。请在最短时间内,将全部部队撤出山东省境。否则我国将把贵国的行为视为对我国主权的侵犯,将予以必要之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