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军人,听惯了枪炮声,雷声或是断电,都不能算是什么惊人的变化。但是对于心脏病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却令心脏的负荷加具,冯玉璋只好慢慢的坐下身子,调整呼吸。
冷静,一定要冷静,越是大战之前,越要保持心态平和。作为打老仗的军人,这些常识,冯玉璋不会匮乏。他反复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确信万无一失。段芝泉向扶桑贷款,甚至不惜盗卖文物随葬品,可算是破釜沉舟,他的图谋,一定是自己这张宝座。
既然他不仁,就不能怪自己不义了。北洋的袍泽之情,还是在安福俱乐部的三杰结拜,都已经不能再讲。自己需要反击,干净利落的反击,让段芝泉知道,他错的有多严重。
自从山东战后,国人对扶桑的看法极为恶劣,心理上,亦有了战胜国的优越感。仿佛高丽构兵之败,已彻底洗刷,扶桑依旧是弹丸之地,不是共合敌手。这种情绪,当然不够冷静,也不够客观。但是民意如此,正府外交上,对扶桑的尺度便难把握。
固然不能将对方视为敌国,可如果走的稍微近一点,就会有报社出来,朝正府丢一通文字炮弹,打的人落花流水。连态度上稍微谦卑一点,都会被报人骂成臭头,段芝泉却连类似二十一条的苛刻条件都能认可,他一定是疯了。
不管是盗用总统签名印章,还是与扶桑媾和,都是触之即死的红线。徐又铮即使有通天手段,这回都翻转不了局面。汪聘卿为人性情谦和,如果这件事让他知道,肯定是变着花样劝自己大事化小,要想解决段芝泉,就只能靠自己。
自己要做的很简单,只要给孟思远足够的助力,用他的力量把段芝泉的势力彻底拔除。虽然鲁系的力量很可观,孟思远此人,却是出名的只知办事,不知要权,对于总统或是总里,他的兴趣都不如修铁路来的大。以挑选合作伙伴的角度看,放眼共合,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依孟思远的主张,这些文件应该送到报馆,立刻安排见报,向段系问责。但是身为总统,冯玉璋终究还是比孟思远多了些沉稳。事情远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现在闹到报馆,还为时过早。
为了安全,公事包被他留在了总统府。在黑暗的房间内,他反复摩挲着皮包,听着窗外疾如爆豆的雨声,仿佛又回到了汉口战场。外面枪声大做,公事包就是自己最有力的武器。
自入京时,满腔雄心壮志,却为无情的事实所击垮,不得不忍气吞声,屈己从人。终于,可以一抒胸臆,做一回真正的总统,他反倒是有些紧张,又有些茫然。两次组阁失败的经历,对其影响很大,现在眼看就有机会报仇,却又担心着未来,自己第三次组阁,又能否如愿。
心口隐隐有些做痛,大概是刚才太过兴奋,让心脏的负荷加巨了。他想找些泰西医生给自己开的药,但是没有灯,找起来比较困难。电路迟迟修不好,电话竟然也打不通,招来总统府的秘书长,才得知方才的闪电,劈坏了线路。至于电话线,据说问题出在外面,这种天气,今天注定修不成。
冯玉璋无奈的叹口气,堂堂共合总统,却连电话都修不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铁狮子胡同那,肯定会有工人冒着雷雨去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