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因为家里没有几个佣人,不得不亲自接待承振。她这种极为传统的女人,总觉得这样很容易惹起嫌疑,因此拼命的辩白,孟思远却顾不上这些,只问明了承振的位置,说了一句“去预备饭吧。”带着鲁平山,直接奔了客房。
承振正自顾抽着烟斗,见孟思远回来,朝他打了个招呼“孟总长,您可算回来了。幸亏我听说你进京了,直接奔你家,要不我去工地,还得来回折腾,就这大雨天,不得把我浇死。我说你也是,好歹也是个总长,先不说你的年俸,就说你自己名下的那些工厂,每月进的钱就不知多少。怎么日子过的这么寒酸,不嫌丢人啊。看看你太太给我备的这叫什么茶?这是人喝的东西么?我们王府看门的,都不喝这玩意。我让她行行好,把茶倒了给我换的白开水,要不然非渴死我不可。”
“对不住,我这个人对饮食很随意,家里没有准备好茶,贱内的厨艺,也不算出色。只能做一些粗茶淡饭,还请振大爷多原谅。”
“甭客气,我压根就没打算吃你们家的饭。就你在工地上给我准备那工作餐,好悬没药死我,我得多不涨记性,才在你们家吃饭。我这说是去玉华台要桌酒席,电话还打不出去。估计是下雨下的,不知道把哪又劈坏了。你说这老天爷也是不开眼,那雷啊电啊,总往线路上劈有什么用,有能耐劈人啊!刨坟掘墓的不劈,劈哪门子电话线。”
等他唠叨过一阵,才刚注意到鲁平山“这是?”
“一个朋友,来找我说一些事情。完颜兄,您到寒舍,可是有什么指教?”
承振点点头“指教,我是得给你指教。你知道么,裕陵和定东陵叫人给刨了。我们旗人,虽然没了势力,丢了江山,可是也不能让人骑脖子上拉屎吧?大伙已经商量好了,跟盗墓的没完!大家联名,去法院上告,法院不管,我们就去洋人那告,非得要个公道不可。可是我们这还没等告那,那边警查厅就有消息来,说盗墓的已经自首了。他们自称……是铁路工人,也就是你的人。”
承振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大街上,刚刚去饭店叫了菜的听差,正打着一把伞,顶着雨向孟宅疾奔。雨很打,打的他直不起腰,只能低着头,冒雨疾行。雷雨交加的街头,基本见不到行人,少数几个路人,也都在大门楼的房檐下避雨。
城市的排水系统,应付不了这么大的雨,路面的积水很严重,听差只能趟着水前进。
距离孟宅已经越来越近,听差的脚步加快了,可是忽然,他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努力的看过去,才发现,在自己与目的地之间,已经多了一道蓝色的堤坝。
身穿蓝色军装的北洋兵,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整条大街,军靴陷在积水里,不动如山。随着闪电划过,可以看到那一张张木无表情的脸,和一柄柄雪亮的刺刀。听差手中的伞,落到水中,随着雨水向远方,无力飘去,一如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