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可恶之处在于,他似乎没有因为杨守义主动登门而有丝毫放低姿态的意思,他不急不慢的倒茶,却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没有请杨守义坐,也没有打招呼,任由这位春阳县的县委书记站在那里,像小学生见老师那样站在那里。
杨守义和张扬对望着,过了好久,杨守义方才率先打破沉默道:“小张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激化嘛!”
张扬呵呵笑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单人床,示意杨守义坐下。杨守义却仍然没有坐下的意思,他想要一种俯视张扬的感觉,可是无论他处在怎样的位置,怎样的高度,总也找不到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明白,在心理上张扬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杨守义习惯性的摸出香烟点上,抽烟可以让他稳定情绪,调整节奏,弥漫的烟雾可以笼罩他真实的表情,他低声道:“今晚的情况我弄清楚了,的确是志成的不对,我打算让他给人家道歉,赔偿精神损失……”
张扬没有说话,仍然静静看着杨守义,杨书记仍然在回避问题的实质,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张扬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杨守义的话:“你儿子的事情该负什么责任,自然有人去管,我没兴趣,杨书记,你今晚来找我恐怕不是要告诉我这件事的吧?”他已经通过杨守成把自己的意思透露了过去,今晚他就是要杨守义向自己低头,让他向自己道歉。
杨守义此时的内心在剧烈煎熬着,他又抽了一口烟,目光垂了下去,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终于道:“小张,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所以我过去对你产生了一些偏见,我承认没有调查清楚就很轻率的对一个同志做出了判断,那……”杨守义抬起双眼看着张扬,发现张扬的脸上没有欣喜,没有骄傲,这厮表情漠然道:“你在向我道歉?”
杨守义内心中把张扬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表面上还装出凝重而诚恳的样子:“小张啊,过去我的确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咱们毕竟都是为了革命工作不是?发生一些小的摩擦是难免的,希望我们以后能够抛弃这些不快,相互理解……”
张扬再次打断杨守义的话:“杨书记,有件事我想问你,查我的经济问题,把我从妇幼保健院踢出来,停我的职,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的主意?”
杨守义一时间愣在那里,他总算明白张扬为什么要让他当面道歉,这厮是要顺着自己这个线索挖出上次事件的幕后指挥,杨守义虽然一直都很恨这厮,可是上次如果不是许常德在背后撑腰,他也不会急于做出那一系列的事情,可杨守义也明白,这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假如自己把许常德给卖了出来,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杨守义短暂的考虑之后,已经决定要把这件事隐瞒到底,他想了想道:“上次的事情是我针对你,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张扬冷冷看着他,他当然不会相信杨守义的话,如果单单是杨守义针对自己,李长宇就能够将这件事轻易化解,根本不用闹到要顾佳彤出面,给江城市领导施压的地步。
杨守义在这厮犀利冷酷的目光下不觉有些心寒,他挤出一个笑容道:“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究竟谁在针对我?”张扬的这句话充分表明,他根本不信杨守义的话。
杨守义第一次有种被人逼入穷巷的感觉,一个他的下属,一个小小的副科竟然给他这么大的威压,让他紧张的就快透不过气来,他有种转移压力的迫切需要,他终于道:“许书记不喜欢你……”,虽然许常德已经升任省长,可是他还是习惯的称他为许书记。
张扬愣了愣,知道了结果,他却没有马上能够相通,许常德不喜欢自己,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的许常德?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除了左晓晴以外,他甚至想像不出自己和许常德发生联系的任何事情,难道是自己和左晓晴的事情被许常德知道?他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当初在江城党校,左晓晴的母亲蒋心慧就曾经威胁过自己,这个势利的女人极有可能通过许常德向自己施加压力,人很多时候会误入歧途,张扬在这件事上的认识很片面,杨守义也没有说清楚这件事,毕竟许常德和张扬的真正矛盾从没有大肆宣扬过,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海兰。
杨守义在张扬的房间内停留了二十分钟左右离开,回到杨守成的皇冠车内,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杨守成关切道:“哥,他怎么说?”
杨守义道:“他是个不择不扣的灾星,以后我再也不想跟他发生任何的联系。”
杨守成却不这么想,张扬知道很多事情的内幕,直到现在,他手里还握着矿难事件的一些证据,只是没有揭开这件事罢了,每次张扬想要用钱的时候,都会敲打他一下,对他而言,张扬意味着一个无穷无尽的噩梦,可偏偏他又没有办法从噩梦之中解脱出来。
等到杨守成开动汽车之后,杨守义方才道:“明天你带着志成去给那个女人道歉,顺便送两万块过去。”
杨守成有些郁闷道:“张扬那里已经送过五万了!”
“他答应不管这件事了,你把钱送过去,当着牛文强的面送给那个女人!”
杨守成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转身看了看大哥,他马上就明白了大哥的真正意思,这只是一个形式,以牛文强的胆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接下这两万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