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衫,小脸儿红扑扑的像是一个红果子。她梳着双丫髻,坠着圆润的珍珠。
那个珍珠他认得,是他花大价钱从南边收了,再让人特意去卖给十八娘的。
她笑得前所未有的美。
在她的身旁,真的就站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这个人的画像,李子期曾经在赵义的案头上见过,他是太原王氏宗子王六郎。
王六郎手中正拿着草,认真的编着一条手绳。十八娘瞧着,低下头,吃吃的笑。
他的手心里可能有虫子在爬吧,痒痒地,一直酸到了心里。
李子期蹲在草丛里,也扯了身旁的一根草,认真的编了起来。
王六郎编的太大了,明明十八娘的手腕就很细,一不小心就会掉出来的。而他编的恰恰好,细密又工整,比那街头上卖手绳的大娘,编得更好一些。这是他偷偷的比划了许多个日日夜夜,才比划出来的。
可是王六郎那个戴在了十八娘的手上,李子期的那个,却只能扔在了草丛里。
他就那样麻木的跟着,跟着他们去了小河边采花儿,跟着他们去了面摊上,看着他们吃面。
这家的面放的醋太多,辣太少。十八娘更喜欢城东头的那家。
可是她却坐在那儿,开心的吃着,还冲着王六郎笑,说这面味道真好。
李子期蹲在街角,默默地想着,日后他最讨厌的吃食,大约就是面了。最讨厌的人,大约就是姓王的。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没有人再唤他李子期,大楚的人都唤他,活阎王。
李子期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他在十八娘的窗外蹲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便离开范阳,回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