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后率百官出东门十里之外恭迎法师义净,洛阳城内人声鼎沸,不可断绝。朝廷派十万御林军沿途护道,不让百姓接近。洛阳女儿见了义净容颜,更是使劲惊呼,巴不得把心吐出来给他。原来义净乃南华真人转世,故五十三岁了还似十七八岁的容颜。
但见他头戴五佛冠,身受上品袈裟,手持十二环禅杖。正步走来,行动刚健,意志超强,眼神中慈悲,世界里祥和。后面随行弟子,搭衣服色,牵骆驼,载佛经而来。
义净先拜太后,太后手执义净,同坐龙辇,百官簇拥着回宫去了。上阳宫内,月色静美,庭院之中,芳草萋萋。正是那:
良宵今夜有,美人酌白酒。吟风弄月诗中事,洞房花烛好双修。皇家夜色早,怨气胸难扫。幸有三光日月星,留得好景遣抒情。嫦娥今始笑,凭栏禅意照。圣母真人破镜圆,夜凉如水水如澜。
对月亭中,太后与义净品茶赏月,诉说离愁别恨。太后拉着义净手道:“五十三年了,多少人事淡出我的视线,但惟有你张文明时刻住在我的心中。论起来你还是我的夫君。那时候你刚出生,我就已经十一岁了。你我两家乃世交,你父亲将你和我订了一对娃娃亲,尚有联姻文书为证,可是你的生日竟然是。”太后欲言又止,接下来的事已深藏在暗含无限沧桑酸楚的双眸之中。太后在朝堂之上尽显阳刚,此时此刻才释放女子情调。月光下的她泪光晶莹,怀抱义净深深自责:“是我害了你,如你不入佛门,或许已儿女双全。”
义净起身,顶礼双足,向太后拜了三拜道:“臣能残存,全仗太后。臣已身许佛门,不作俗尘之虑。娘娘洞察佛法,必能悟道。”
夜色朦胧,微风四起,太后为义净加衣,无话可说,闲问了几时取的经,经过何国家?风土人情等。义净回道:“咸亨二年由广州,取海路,经室利弗逝,至天竺,参拜鹫峰、鸡足山、鹿野苑、祇园精舍等佛家圣地。先往烂陀寺勤学十年,后又至苏门答腊游学七年,前后十八年,历经三十余国,带回梵本经论四百部。至于异域风情,除服色,饮食外,并无甚大差别。”
太后低问:“外国女子何如本国?”义净回:“俱一。”
太后见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知他是大德高僧,乃切入主题,问义净:“文明此番取经,可有《大云真经》,或有女人称帝之经否?”义净答之俱无,太后垂眉低叹,义净道:“听我弟子说,娘娘时常做恶梦,夜不安寝。”太后道:“总梦到妖邪作祟,幸赖佛祖所救。频频如此,不知何故?”义净道:“愿效太宗皇帝作水陆法会,超度亡灵,解灾渡厄,祈求太后福寿长存。”——八月二十五日卯时二刻为吉日,遂定于此作超生大会。
太后闻言,喜上眉梢道:“我愿以佛为证,以月为盟,与你结为姐弟,以证此功。”义净从之,当下立香炉,先拜佛,后拜月,共八拜也——从此,义净呼太后为御姐。
太后道:“七夕过后是你的生日,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义净问什么礼物?太后道:“我要为你造一尊佛,而且要以你的模样造佛。”义净直道不可,太后非要如此。义净道:“御姐非要如此,臣弟无法。只是不知如何命名?”太后道:“就叫文明大佛。”义净再三谢绝:“不可,臣弟之于佛法,尘埃而已。此举是害我也,以后当无好僧人也。不如就叫卢舍那大佛吧!”
次日,太后召画家吴道子为义净画像,令能工巧匠以像造之——共须花费银钱三千万。太后因虑花费巨大,乃使天下僧尼日出一钱以助其功。
时任户部侍郎兼同平章事狄仁杰呈本上奏,上官婉儿接了仁杰本章,侍立太后旁,字正腔圆,当朝念曰:
今之伽蓝,制过宫阙。功不使鬼,止在役人,物不天来,终须地出,不损百姓,将何以求!游僧皆托佛法,诖误生人;里陌动有经坊,阛阓亦立精舍。化诱所急,切于官征;法事所须,严于制敕。梁武、简文舍施无限,及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列刹盈衢,无救危亡之祸,缁衣蔽路,岂有勤王之师!虽敛僧钱,百未支一。尊容既广,不可露居,覆以百层,尚忧未遍,自馀廊宇,不得全无。如来设教,以慈悲为主。岂欲劳人,以存虚饰?比来水旱不节,当今边境未宁,若费官财,又尽人力,一隅有难,将何以救之!
赞曰:
造佛钱向百怜贫,国老书呈奏苦音。
自古皆传神断案,岂知公意在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