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范进直奔了自己的小书房,都走进书房里,他才问道:“范公子咱们两下算是有些交情,在公子面前老朽有话就敢直说了,这次的生意到底是和锦衣卫做还是和范公子做?”
“都不是。我一个穷书生,哪有那么多银子做粮食生意?至于锦衣卫,他们只负责运输水脚这部分,粮食生意也不会掺和进去。实际您这生意,是和巡抚衙门做。”
“恕老朽多句嘴,这军粮供应,不是城里几位员外承揽了下来?张魏周三翁,与老朽算是有些交情,和他们抢差事,这似乎不大好。再说他们奉有府衙公事,一样也是朝廷差遣,如果老朽和他们采办了同一条船上的粮食,那不是要闹大笑话了?”
范进心知,陈子翁人老成精,不想为一笔生意得罪城里几位缙绅,得到的商业利益不足以弥补人脉上的损失。连忙道:
“这军粮的差事,几位员外已经要交卸,若非如此,巡抚衙门怎么会另发公事。试想,肇庆方面急需军粮,三位员外又卸了差事,如果您老人家不出面把差事承揽过来,肇庆数万大军一旦饿了肚皮,制军岂不是要怪三位员外只顾自己清闲不顾将士死活,到时候面上反不好看。您这个时候出面,实际是给三位员外转圜,他们反倒要对您说个谢字。”
“原来……是这样?”陈子翁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如果这番话是外面两位缇骑来说,我怕是半个字都不会信。范公子是读书人,自不会虚言诓骗老朽,这话老朽一定是信的。就是这数字实在太大,所需资本……”
“陈翁放心,范某这次也是奉了差遣办事,不是自己做生意。咱们广州的折银法推行的不错,府库里的银两足够开销兵费。您只管把粮食调度起来,只要粮食上不出什么纰漏,我就保您的银两能准时入帐。所需定金多少,您估算个数目,我改日让人把银两送来就是。”
陈子翁想了想,“范公子,定金的事好商量,但是老朽这里倒另有件为难的事,怕是只有范公子能帮忙。老朽世代操此贱业,至老朽这一代,也略略积攒了几文家私,想要改换门庭,让子弟谋个出身。只是几个儿子都不成器,读书不成,只好随着我经商。有个孙儿进了学,颇认识几个字,可是今岁还是折戟于府试。眼下大收在即,若是他能得个充场儒士身份,便可参加乡试。即便不能得第,总算也让他知道下七篇文章如何做法,也算涨涨见识。若是范公子能玉成此事,这军粮的事,老朽一力包办。”
充场儒士作为秀才替补梯队同样有参加乡试资格,比如当下的兵部尚书谭纶,就是充场儒士出身。这种身份的获得,除了参加大收试以外,也可以通过官员的举荐,即官员认为某人是本地有名才俊,特举荐其以充场儒士身份参加乡试。
拥有推举儒士资格的官员不多,跟范进有交集的,也就是南海县令侯守用。他虽然与陶简之势同水火,可是这个权力是谁也剥夺不掉的。具体到侯守用手上有几个名额,范进没有问过,但安排出来一个总做的到。大抵陈子翁是担心这个名额范进自己要用,所以就把其当做是交易的筹码。
范进倒是不拿这个推荐名额当回事,反正已经得到了萨保的暗示,只要下场就能录取,又何必盯着推荐名额。他想不明白,陈子翁的孙子连参加大收都没把握,又哪来的自信通过乡试,但是看陈子翁的态度很明确,如果自己不能帮他这个忙,这军粮生意他未必肯承揽。固然巡抚衙门的公事不容推辞,但是商人力有未逮,办不下来这么多军粮,却是神仙都怪不得的事。
军粮生意范进自己可做可不做,萨家可还要等着办成这事在殷正茂面前免祸,再者说来,如果这笔生意做成,梁盼弟就不用再忙着每天去卖狗肉。范进琢磨片刻,问道:“陈老,您的户籍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