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喧嚣,冲不破那不高的围墙,胡大姐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很有些担心地看着范进:“进哥儿,洪总甲他会不会有事?”
“当然会有事了,年岁本来就很大,又遇到这种打击,中风瘫痪是很常见的事。不要看他平素在乡里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其实也不过是个乡下老朽,这么大的压力,怎么扛得住。表面上他要强硬,为的是给小辈们信心,可是自己其实也是没把握的,只是苦撑,就像是一张弓强要拉满,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弓断弦崩。这是他应有的报应,不用你为他担心什么。另外记得一件事,他再也不是总甲,金沙乡的新总甲是长旺伯。将来长旺伯如果把差派到你家头上,就报我的名字。”
“我不用报进哥儿的名字,长旺伯也不会派我家的差,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是进哥儿的……他对我家可好了。”胡大姐儿不好意思把小媳妇三字说出来,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试探性地拉住范进的手,见他没有把自己挥开,于是就握的更紧了,将头轻轻靠在范进肩头,拼命地将自己想成身边男子的妻子,这便是这个小女人最大的幸福。外面哭天抢地的喊爷爷,小院里,少女的心花怒放,也顾不上再关心某个老者的死活。
洪家两个孙子在外面连喊带叫,闹了好一阵,才渐渐没了声音,大概是扶着洪承恩去找郎中。范进心里盘算着,洪家之前由于洪承恩强势,喜欢大权独揽,族里如果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多半先被洪承恩施展手腕给收拾掉。
这样的好处当然是洪家可以保持一个声音,洪承恩的权威可以得到维护,坏处就是一旦洪承恩突然倒了,族内权力不容易平稳过度,更没有一个够分量的人出来撑场面。眼下正是洪家内外交困的当口,又失去了这么个有能的族长,即使范进放他们一马,洪家怕也是要元气大伤,数十年里别打算恢复元气。
范进相信,长旺伯不会辜负自己的希望,肯定有办法趁病要命,让洪家从此一蹶不振,再不能恢复气力。斩草除根,趁火打劫这些生存智慧不需要教授,早已经是这些族长村老的必备技能。
既然两下结了仇,范进自然希望把敌人打得失去反抗能力,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就得假手于宗族村老的力量来完成。昔日洪家加诸于其他各姓身上的手段,只要照样在他身上使一遍,就足以让洪家从此衰败下去。
曾经的头号顽敌,眼下看来,也不过是蝼蚁般可笑。范进不由在心里再次发了句感慨:蛟龙只有入海,才能兴云布雨,困在沙滩上,纵有千般手段也是无用。洪家是死是活已经不碍大局,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这具尸体上的肉又该怎么分配。
作为查出这件事的告发人,又有巡抚衙门的虎皮,衙门里肯定要跟范进分润,除去这一部分,就是洪家交上来的利益也颇为可观。即使有些好处范进自己用不上,但是送给别人,就是件很不错的礼物。胡大姐儿忙碌着在厨房里做饭,范进看着她的窈窕背影问道:
“洪家那三个店面,我也没去看过,大姐儿你看过没有?如果有你喜欢的,我就送你一间。”
胡大姐儿并不会烹制什么精美菜肴,但是手脚很麻利,做家常菜速度很快,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我不要。那是人家送给进哥儿的,我不能拿。”
“什么你的我的,只要你想要,说来就送你一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