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已经不见了林海珊的影子,只有凌云翼坐在那里喝茶,见范进来,示意他坐下。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你昨天没有休息好?”
“回东翁的话,不是没休息好,是没休息。陪着那人去了趟锦衣衙门,看了看林凤。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你的胆子倒很大,不怕在人在牢房里朝你发难?”
“这人虽然混帐,但也不是彻底没脑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其实心里是有本帐的。无非有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就干脆是欺负官府罢了。在锦衣衙门里动武,学生自问不会吃亏,让这人看看林凤的模样,肯定会愤怒怨恨官府,但是有没有这事,他们都会怨恨官府,所以就没关系了。看到同伙的惨相,他们心里就会有压力。压力一大,对于我们的条件就会认真考虑。如果说一开始招安有五成诚意,看到林凤的样子后,诚意肯定会增加,对于官府接下来的布局就更有力。”
凌云翼点点头,“他方才对官府的条件倒是一诺无辞,看的出很是恭顺。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真能如你所想,让这伙盗贼自相残杀,最后为我所用,倒不失为件好事。但是海盗言而无信,口头答应的再好,也要防着他们事后反悔,再者这人看上去身体不好,在海盗窝那种地方,这样的人说话,能有几成效力呢?”
“这人是林凤亲眷,在自己本家船队里,说话应该极有分量。至于外姓人,他多半管不了。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到时候这些人都是要死的,是否听其号令,也没什么要紧。海盗的话固然不能尽信,但是形势比人强,只要我们的力量足以控制住他们,这些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在行动上只能如我们心意。像是这次的事一做,他如果不和官府合作,就只有死路一条。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凌云翼为置可否,只把话锋转到另一件事上。“范进,太子楼藏金的事,你知道多少?南宋太子之说,你觉得是否可信?”
“学生认为,太子楼藏金这个传说太过离奇,未能尽信。但是南澳地形复杂,又处于两省交界,向来是海商互市之地,后被强盗占据赖以栖身。世庙时就有倭寇以南澳作为老营,还在上面修建堡垒。如果这些人把自己的不义之财埋于地下,倒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这个人说,具体数字连林凤都不清楚,这让老夫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居然不去称重?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范进道:“这笔钱正因为数字太大,所以他们才不敢称重。整个南澳岛上,只有林氏两人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就是防范走漏风声,被自己的同伴知道。海盗么,因利而合,一旦听到有这么大一笔钱,怕不马上就要来分润,说不定还会火并。对他们来说,局面没稳定之前,怎么敢把这笔钱的事说出来。既然不敢说,就更不敢称,一旦兴师动众,事情就很难保密,如果让下面的人知道有这么笔钱,头领却想要据为己有,怕是就要出人命了。所以他们只能靠猜的,具体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明白。”
凌云翼沉吟了好一阵,才道:“那些海商人家并不容易对付,我们要推行一条鞭法,已经要得罪耕读之家,招安林氏,则又要得罪这些海商。如果他们知道连招安林氏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怕是会恨你入骨,老夫倒是没什么,反正早晚也要到京里去,你自己就是广东人,如果士绅都不喜欢你,这桑梓之情就不好讲了。”
“学生多谢东翁回护之意,但是为东翁分忧,为朝廷效力,心中只知有君上,哪还知有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