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女人,都已经跑光了,只剩下魏永年在肆意打砸着,翻倒桌子砸掉壶碗,将一件件烧制精美的瓷器变成碎片。望着满地狼籍,以及那些撕碎的衣裙,扯掉的鞋子。魏永年心头的欢畅程度,实际丝毫不逊色于与薛五真个肖魂。
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是没有快乐这种情绪的。写字读书背书挨打外加挨饿,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在那种单调而又困苦的生活环境里,没有欢笑这种奢侈品存在的土壤。刻板的父亲从来没有过一句对他的嘉奖与赞美,在父亲面前,他收获的只有批评辱骂与戒尺。其实他不喜欢读书,比起当书生,他真正想做的是郎中。
由于邻居恰好就是一位草头郎中,他随着邻居学过一些方子,而且还表现的很有天分。在邻居那里学习制药,开方,是他童年里惟一的快乐时光,也是他惟一收获夸奖与称赞的渠道。但是在父亲面前,他并没有资格说出自己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随着那名郎中死去,他的学医之路,也就彻底断绝了。
从小家境贫寒,读书又不出色,东南地区文教兴盛,对于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普通百姓也没多少尊敬。村子、文社、师长、家人,在那老药师死后,魏永年的生命里,就再没得到过褒奖与称赞,不管在哪,得到的除了辱骂就是嘲笑,再不就是白眼。
为了读书,父亲差不多向所有认识的人举债,靠着乡下教书的一点微薄报酬却根本还不起那些债务。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魏永年的债主,所有人都有理由也有资格指责他读书不用功,指责他天资鲁钝,嘲笑他永远也考不中功名。
父母相继亡故之后,村里的人找上门来,并不是安慰刚刚经历丧亲之痛的魏永年,而是逼问着债务什么时候还清。那时候的魏永年已经是童生,可是在东南的村庄里,这种功名没什么用也吓不住人。
堂堂的斯文人,被一群两腿有泥的农夫围起来要债,这段经历成了魏永年心底的伤疤之一。乃至若干次午夜梦回时,依旧会被这个噩梦吓醒,汗湿重衫。
现在,自己终于有钱了。可以打人,可以骂人,可以砸东西,只要有钱,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父亲活着,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来清楼,肯定不会让自己砸坏这么精美的瓷器。可是……你不允许,我就偏要。
在他惺忪醉眼里,那些瓷器映照着灯光,上面的花纹扭曲,变成了父亲严肃刻板的脸,张着大嘴向自己怒吼。于是,他打砸的就更用力了。
我有钱了,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再也不怕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