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幽兰居里极当红的女子被马湘兰招呼来,在这桌陪酒。那几个女子的五官比起薛五略差一些,可是脸上并没有麻子,公平比较也不好说谁一定美过谁。其实文武状元这种事,很多时候是形容她们身上最出色的那个点,不是说这两人就真的在江宁花界称王,把其他人都给压了下去。
这些女人应酬场面的功夫都不弱,又知道张氏身份尊贵,不敢胡乱开玩笑,在维持风度的同时,也把气氛烘托起来。薛五摘去了脸上面纱,时而给张氏敬酒,时而与范进说笑,倒是显得落落大方,与那天在船上的模样大不相同。
马湘兰解释道:“五儿那天那样子也是没办法,两位别见怪。她虽然吃这碗饭,出身却是官宦人家,她爹是武官出身,有一笔公帑交待不清楚,被勒逼退赔,没办法才把五儿卖到这行院里。人又生了花,若是在别人手里,就算是毁了,我把她接过来,就是当亲女儿看。这几年虽然做迎送生意,但只舞剑弹曲,不曾接过客人。小公爷那人啊,若是看上了谁,缠起人来,比这魏永年难对付多了。这两年小五既要出名,又要周旋在这帮人之间,其间的辛苦一言难尽,只好不给徐小公爷好脸,绝不是对二位有什么不恭敬处,还望二位别见怪。”
薛五这时给两人各倒了杯酒赔罪,又道:“今天在这里开了席,我听说是商量着要挪花庄?”
张氏点点头,“怎么?薛姑娘也对花庄的事也有兴趣?”
“这不是兴趣,而是感同身受吧。毕竟奴家也得过这个病,知道得了这病的人,是何等艰难。当日听说花庄在那等偏僻之地,就想着人们可该怎么活。现在挪的近些,总是件好事。其实那花庄的弊端,大家也不是看不到,只是没人愿意牵头提出来。毕竟说出毛病之后,官府要么就把人拉去打板子,好一点的也要人负责解决,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又哪来的这份本事。也就把话闷在心里,不敢多说。只有大小姐你这样的贵人,才有本事救那全庄的百姓,给大家一条活路。只为这事,我就要敬大小姐一杯,就是不知道,奴家有没有这个资格。”
少女看看她,“来这里都为了高兴,就别提什么身份之类败兴的事了,你敬的酒,我肯定会喝的。不过光敬我是不对的。整个移庄之事,范兄出力都是最多的,若是只敬我不敬范兄,这酒我就不碰了。”
薛五笑了笑,“大小姐说笑了,自然都要敬。范公子,这杯我敬你。”
张氏出现在这种地方,按说是不大合适的,如果传出去,于名声大有些关碍。可是她今天表现得格外放松,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来这里就为了找乐子。连喝了几杯酒,脸上就有了些红晕,又要让薛五与范进合奏。
两人一人拿琵琶,一人吹箫合作演奏,马湘兰也来了兴头,换了件水袖,亲自下场翩翩起舞。要知她现在既然从伎女变了鸨娘,固然遇到些客人得应酬,但是自己下场表演的时候则很少,这也算是破例。
她成名秦淮,乃至到了明末时期,一把年纪已经不能迎来送往,依旧可以与李香君、董小宛等正当其时的美人其名,手段自然是高明。琴棋书画歌舞等项,都有不凡造诣。
舞姿不似薛五那般有力,但是极有柔媚之美,周身柔若无骨,仿佛一株风中弱草,随风向变化。时而舞蹈,时而跌伏。长长的水袖挥舞,如同天宫的仙女,将那彩绸制成的袖带,在空中织出无数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