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吹来,男子酒意上涌,张口便将方才在酒坊里喝的烈酒连同吃进去的肉食以及那位掌柜爱女嘴上胭脂,一发吐到了这名为刘汝成的大汉身上。大汉脸连带身上,满是这些秽物,非但不敢擦,还要赔笑道:“谢冯爷的赏,谢冯大爷。”
这年轻人,就是当今权倾天下的内相冯保嫡亲侄儿,本科武举第一冯邦宁。武科不比文科,没有殿试也就没有状元。武举自身也是军卫体制内部升转考试流程,外界关注度不高,有的是办法搞把戏,所以他这武举第一拿的轻而易举。
其年纪虽然还不到二十,靠着冯保关系,已是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准以二品都指挥体统行事,另赏穿麒麟服。即便在京师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勋臣子弟,皇亲国戚如云,真敢招惹他的却也没几个。其自身的官职只是锦衣带俸,不掌卫事,可是他真拿出冯保的招牌,要来卫里管事拿权,却也没人拦的住。
像冯邦宁这种人,在卫里掌事也多是他拿来发财或是找女人的工具,在崇文门口吹冷风摆布酒坊掌柜的女儿,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可是最近一连半月,他每天如应卯般出现在崇文门,明眼人便知是有大事要做,只是他不说,也没人敢去问。京师里一干城狐社鼠,多仰仗冯邦宁保护,于他吩咐的事,也都要去做。这名为刘汝成的男子,便是时下京师里颇有势力的一伙泼皮头目。
几十个锦衣卫在已经有了醉意的冯邦宁带领下,横冲直撞的来到城门处,冯邦宁吩咐几句,所有锦衣官的精神都提了起来。户部在此负责收税的吏员乃至税监也早早让出了位置,让这位煞星坐下。而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内,一个背书箱的中年书生,本来昏昏欲睡,这时却来了精神,飞快地铺开纸张,提起笔,他意识到,应该是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到了。
进城的人依旧不断,并没人注意到会发生什么。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光景,那清脆的铜铃声响起,马车已经停在了崇文门外。
由于进城的人多,在这里,牲口是跑不起来的。大柱子牵着辔头,随着人群缓慢行动。金有余却对出来的范进道:“还是让几位女眷躲躲的好,这里不比别处,人厉害着……”
周进却站在范进一边,“姐丈,范老先生乃是饱学之士,所想必有其道理,我们也不要妄加干预。或许范老先生另有深意,也未可知。再者时下大比之年,天子重文章,区区鹰犬之辈,难道还敢欺压书生么?”
车厢里,张舜卿看看薛素芳,“薛家妹子,这一路辛苦你了,在江宁你帮了我这么多,一路上又劳你保护,我可是要报答的。你在京里没地方住吧?不如就住我的家里,什么时候等到凤老来,再走不迟。”
薛素芳做出一副极恭顺的样子,跪在车厢内行个礼,“不敢惊动大小姐,我的身份更不配进相府。至于住处,京里这么大,总可以找到住的地方。”
张舜卿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我家的奴仆,不必如此的。咱们是朋友,我说这话也是为你好。这京里不比江宁,人多事杂,你和桂姐两个女儿家,住外面不方便,还是住到我家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