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邦宁在这段时间被范进一番充满热情的拍打,已是眼前发黑痛彻肺腑,偏又好面子不能叫出声来,忍得艰难。眼看徐爵亲至心头一宽,张开口,一口秽物劈头盖脸过去,徐爵只将胳膊一抬,那件大斗篷如同盾牌一般,把这些东西全都接了下来,头脸上并未落下。随即伸手解了系扣,将斗篷就那么丢在地上,搀住冯邦宁道:“公子,您可慢着些,大早上吃这么多酒,可是不大好。”
冯邦宁用力一推徐爵,“你……别管我。快点,把这个书生和这小娘们都抓起来!把他们带回东厂,我要他们知道厉害!”
徐爵纹丝未动,反倒是赔笑道:“公子您喝多了,这醉话小的可不敢听,一听啊,就是有意损您和老爷的名声了。您在这本来是接人的,这一喝多,就什么都干不了,我说你们几个,是谁挑唆着公子喝酒来着?回去别废话,自己找管家领家法,否则我就亲自动手了。”
他那双三角眼扫过去,几名冯邦宁的护卫全都吓得身上一寒,莫名打个寒颤。徐爵又朝车里一拱手,“小的徐爵,奉我家老爷之令,特来送您回府。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闹了场误会,归根到底都是小的没用,若是早到一会,也不至于闹场笑话。您要怪,就怪小人。”又朝范进一礼道:
“小人徐爵,在京师地面也算有点字号,范公子这些时日在京若有用小人之处,只需招呼一声,小人一定赴汤蹈火,为公子效力。久闻范公子一支妙笔,岭南丹青第一,改日还想劳您大笔,赏几幅画下来呢。”
马车内,张舜卿的声音传出来。“徐管家不必客气了,我们刚回京城,急着回府,就不多留了。今日之事,皆因酒字而起,还请徐管家平日多多规劝贵府公子,饮酒伤身少饮为妙。范兄,我们走吧。”
范进点点头,上前拉起薛素芳的手,只觉一片冰凉。他低声道:“没事了,跟我走吧。”
薛素芳并未开口,低着头随着范进走到车边,飞身上车。全程表现很是自然,又低着头,并没人注意到,随着女子走动,在风中洒下的那点点泪珠。
有了这段插曲,东厂的番子并没有参与护送,好在也到了京师内城,不至于再出什么风险,一行人过了崇文门,就向着相府方向前进。范进派关清去金有余那打问了他们在哪住宿,又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等自己,有话要说,然后才随马车而去。望着范进远去的背影,金有余小声道:
“乖乖,这范大老爷居然能和相府说上话,这回怕不是出门遇贵人。他老舅,你这下怕是要发啊。”
周进也有些发呆,过了一阵,才摇头道:“大家萍水相逢,咱只不过是帮人家推了几回车,还想要啥?人家是举人老前辈,指点我这个后生晚辈几篇文字便是天大恩惠,哪会有什么其他关照。再说圣人留下的,是教人安身立命,修身治国的学问,是做人的道理。这里面,可没有靠人提携,投机钻营这一条。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我读我的书,功名富贵都在万卷书内,不用靠他人关照,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