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几个则是广东这一科的举子以及同样考取了功名的进士。不管大家过去怎么样,未来进了朝堂,都是广东人就需要互相帮衬,于往日恩怨就没必要记得。一干饱学衣冠表现得如同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比之汤显祖、周进二人与范进更为亲厚。
这种场合亦有其规则,同为进士的,就显得比举人说话硬气,与范进也亲厚,而监生就更逊色一些。即便范进心里怎么想,在这种场面上也不能不守江湖规矩,日后跻身官场,这些规则都是必要遵守的铁律,从现在开始自然就得养成习惯。
钱采茵则抓紧时间张罗着酒席,忙的几乎脚不沾尘。其本就是行院出身,应酬这些人很有手腕,先上香茶后上干果,不让人等着着急,至于酒席早已经定好,稍后就会端上来。
她虽然过了气,年纪也有点大,但是最近雨露滋润加上心情舒畅,气色红润倒是增加几分颜色。是以在场书生对其看法倒是不恶,至于有关张舜卿的谣言,这种时刻自然没人会提起,大家都只当那种流言从来没发生过,没人多说一句。
那些商人虽然出了本钱,但是在这个宴会上,却没他们的位置。毕竟眼下商贾的地位不能和书生比,汤显祖就算名落孙山,也是举人底子,不是商人所能比拟。他们来巴结范进,所图的也是借一个进士身份搭个关系,未来好做生意方便。不会蠢到这个时候过来破坏气氛,打扰读书人的兴头。
两下谈了几句,范进寻个由头离开,直奔厨房里,果然见郑婉正在陪着钱采茵在那里忙碌。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小丫头见了范进总是有些躲闪脸红,再有一点变化就是吃的比过去多不少。好在现在郑家经济大为好转,倒不至于供不起这口饭吃。
此时见范进进来,她啊的一声,想要走上去,又连忙退回来,学着大人的样子裣衽一礼,“大老爷不在前面宴客,怎么跑到厨房来了。这里油烟味道重,您这种大贵人可不能在这里生受着,还是到前面去,这里交给女人就好了。”
范进看着她那努力装成钱采茵的样子颇觉得好笑,走上前在她头上轻轻一凿,“小猴子还装起大人来了。我说过,你这种年纪的小丫头,就该在外面疯疯癫癫的,不要总想装成大人样子。还什么大老爷,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不用这么客气的。今天家里来了很多人,肯定会扰了令尊与兄长的休息,这一点我很抱歉。没办法,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在广东的时候,中了举人,家里就要热闹一个月。进士比举人更威风,虽然这里不是家乡,但总归会有人来求帮忙,我也不能把人都拦在外头。能做的就是尽量做好补偿,不让你们白受累。这些商人主要是在我这里买个好,将来有事好用我的名字,最简单的也是借我的官衔牌免税。我跟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关照一下你家的生意,尽量照拂着你们,这个人情他们肯定会卖。还有啊,明天我要去赴恩荣宴,就是戏文上说的琼林宴,那个宴会本身没什么,连好吃的都没有多少,不过呢与宴进士每人赐宫花一朵,银牌一面。银牌是不能乱用的,宫花好些,回头送给你戴着玩怎么样?”
郑婉方才还努力绷着脸,学着钱采茵那种成熟稳重的样子,这时却终于忍不住露了本相,抬头笑道:“大老爷,真的?真的送宫花给我,不是给钱姐姐?”
“是啊,你这么漂亮,当然要戴朵宫花才好看,你钱姐姐已经老了,戴了也没用了。”钱采茵微微一笑,端着几个盘子去了前面,把厨房留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