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份以及科名上看,曹应甲无疑远比范进来得高,仕林之中最重尊长,范进虽然是本科传胪,但是在曹应甲面前还是得以后生晚辈自居。曹应甲师从翁大立,师徒都是严肃做派不苟言笑,加上在大理寺这种地方工作,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一张扑克脸,脸如万年不化之冰,语气也透着严肃。
“范传胪,本官听闻,朱国臣几人是你抓的?”
“回曹棘卿的话,人算是学生抓住的吧?其实应该说,是他们自己撞到学生手里。本来学生只是想找人,没想到他们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知道学生找人的目的是查他们的底,铤而走险,设埋伏暗算,也因此被拿住。”
“本官听闻,抓人的地方,是在转房子?你一个新科进士,跑到那种地方去又做什么?为官之道首在修身,己身不正,何以正人?那等烟花之地,也是你一个新科进士应去的地方么?捕盗拿贼自是差役之责,我辈不可自为之,你一个新科进士操此贱业,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还有,本官听闻你昨天在锦衣卫诏狱,参与了对人犯的审问,可有此事?”
或许是职业习惯的关系,在大理寺时间待的久了,文化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审问的口吻。范进终究不是犯人,人事关系也不在大理寺,曹应甲这样问话,也有些不够妥当。他其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并没打算改掉。
曹应甲知道范进不是普通进士可比,与天子以及张居正似乎都有些关系,算是极当红的人物。但是这些因素并不在曹应甲考虑范围内,或者说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他是高拱那条线上的人,张居正上台后由于不想制造恐慌气氛,所以才没动他。现在出了问题,不能指望张居正会保下自己,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万幸。到了这时候再和张居正修补关系已经来不及,就算现在向张居正输诚,他也不会保下自己的前途,相反在仕林里坏了声望更不好混。
要想保住自己,就得保住恩师,自然就得想方设法把这一案与自己的关系撇清。要想做到这一步,目前惟一的方法就是按住范进这头,只要他松了口,自己就好办。
他不可能和范进做什么交易,也没什么好处能给他,没办法妥协也没办法谈判。手上没有筹码,所能采取的手段就不多,总结起来也就是威压二字而已。借着多年在法司养成的官威,找到对方的瑕疵,借机把对方震慑住,让范进有所退让,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惟一解决之道。
作为多年在大明法司系统混迹的老吏,想要找一些破绽,总不是难事。范进作为观政进士,是没有资格参与审讯工作的,换句话说,他身上没有差遣,这个时候参与审讯,类似于老百姓去审问重要罪犯,显然有违体制。再者刑部观政进士和锦衣卫是两个体系,大家不在一个圈子里混,他跑到诏狱里去审问犯人就更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