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臣一伙在地面上混事,与官府少不了打交道。张国维确实每月拿他们的孝敬,对其行为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出大格,他就不干预。等到他隐约觉得朱国臣一伙人的行为有些越界时,再想管已经不容易了。
对方神通广大,张国维刚抓了几个朱国臣的手下准备审讯,就先有大、宛两县的公人打招呼,说这些人是衙门的耳目,请高抬贵手。接着又有东厂番子上门,说朱国臣一伙人在为东厂做事,访拿朝廷要犯。五城兵马司在这个时候拿人,对东厂的工作造成很大影响,要求立刻放人。
这一片管片的巡城御史要受都察院指挥,从都察院也下来压力,要其不要招惹冯保,是以几个抓住的人立即得到释放。其后,张国维的人也就不再与朱国臣的人发生什么交集。朱国臣有什么不法举动前,反倒是会给兵马司打招呼,要其行个方便,在那天不要派弓手巡逻。
张国维摇头道:“朱国臣这人很会做人的,虽然我不大能管住他,但是每月该给的孝敬一文不会少。这人我见过,属于那种真正的恶人。对付他,要么就是一次能把他钉死,要么就不要惹他,一旦这种人铤而走险,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不曾想到,他真的会去杀周世臣,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为敌,会让自己的家人受到威胁。每月赚这点俸禄,犯不上把家里人搭进去,也就不大理会了。”
“那走失人口,杀人害命的事,你就一无所知么?人说捕快好似地里鬼,捕头就是城隍爷,你这兵马指挥跟城隍也差不了几分,下面小鬼做的事,你别告诉我什么都不清楚。”
“清楚谈不到,确实有耳闻。只是有耳闻也没有用,厂卫势力虽然大不如前,但是要管住兵马司还是很容易。有东厂的人出来为他撑腰,谁也说不好他哪件事是为东厂做的,哪件事又是自己的主意。东厂行事没有什么规矩,做对做错,全看上峰一句话。我这里千辛万苦的拿人,东厂只要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人保出去。我抓他还有什么意义?再说即使抓了几个人,牵连不出朱国臣也无用处,他若是报复,小人是有家有口的,实在不想招惹这些泼皮。”
官怕泼皮。这在基层里其实并不算罕见。毕竟这伙泼皮有了更高的保护之后,于基层的官府他们并不十分害怕。朱国臣又很会做人,没因为自己攀上高枝就不把张国维这等人放在眼里。每月该给的孝敬不少,场面功夫做足。得罪他没有好处,留着他则有益处,两下对比,张国维放过朱国臣,也就在情理之中。
范进看着张国维,“这么说来,张指挥倒是一肚子苦水,这一案里你是冤枉的?”
“不,小人不敢说冤枉。做这差使的,谁都是一肚子苦水,张某不是最惨的那个,不敢喊个冤字。要说冤,谁也冤不过那三个被处斩的囚犯。张某也知自己罪大恶极,只求个不死,哪怕是流放三千里,也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