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众人或入情或入理的劝解,贾氏的回答始终如一,只是冷冷的两个字:没门!
碍于颜面以及大户人家的修养体面,她没朝这些人发火,只是在心里决定,今后自己不会与她们再有什么来往。即使是因此损害家族的利益以及发展,她也再所不惜。
对于贾氏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来说,于人生的追求上,所剩已经不多。物质上的追求或是财富上的积累,对她而言,意义都不大,真正能让她在意,惟有尊严二字而已。眼下,这些人想要剥夺的,却正是她骨子里最为看重的尊严体面。让她向那个窃取了自己丈夫的女人,窃取自己家产的野种低头?她万万办不到!
本就是面容刻板的妇人,因为愤怒脸色更是寒冷若铁,表情很是难看。这些来做说客的女人,要么对贾氏极为熟悉,要么自身就是精善社交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一见便知贾氏动了怒,自己便也觉得没趣。一些女人脸上同样露出不悦之色,敷衍几句立刻告辞。县令李蔡的爱妾年纪最轻,说话也就最大胆一些,临走时冷冷道:
“老夫人,我家老爷让我转告您,此事干系非小,不光是您家的家务事,也是咱们句容一县的大事。虽然老爷念着花老爷的面子,以及咱们两下这些年的交情,想要把大事化小,可是总得是两下都有诚意才好。若是事情处理不了,真闹大了,老爷也只好秉公而断,到时候还望老太夫人多多体谅,别怪我们不讲交情。”
愚蠢!你们秉公而断,就能把我怎么样么?
贾氏强忍着愤怒,才没把这话说出来。她并不惧怕李蔡的官威,自己儿子很得胡执礼赏识,有巡抚的面子在,区区一个知县的态度她倒不是很在意。她之所以不发火,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对面只是李蔡的一个小妾,狐媚子,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将来自有李蔡的大妇收拾她,犯不上和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用以上理由说服着自己,贾氏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送走了人,回到屋中自顾生着闷气。下人送来的冰镇金银花水,喝着也毫无味道。过了一阵,花继胤满头大汗地走进来,边擦汗边对母亲道:
“娘,县里几位世交都找上门来,他们的意思都是希望咱同意……分家。”他大着胆子看看母亲,硬着头皮道:“他们答应了,咱只要做个样子就行,至于分家的家产上,他们会想办法给那边补上,不用我们出太多……”
“够了!”贾氏怒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你的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个浅显的道理,还用娘来教?娘在意的是那些田地,还是那些铺面?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都没了又有什么要紧?娘在意的是脸面,是体统!若是分了家,那贱人不就是跟娘分庭抗礼不分尊卑?还有,那个小畜生也就和你平起平坐,不分高下,这口气你能忍,我忍不下!分家的事提也休提,我花家没有这个规矩!他们管好自己家的事,少来管我们的闲事就好。”
“娘……可是那几位员外说了,如果不肯分家,范进就要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