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仁是老家人,嘴严的很,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倒是冯邦宁随身带的一个俊童得了一笔赏银后,吐了实情。
“我家公子也不傻。他觉得最近风头不对,那些御史言官平日都像疯狗一样,这回这么老实,情形不大对劲。冯老管家才旁边劝,说本来就不该去放火,那样实在太不光棍了,让人说起来会被戳脊梁骨。眼下一错不能再错,城里有人盼着公子和范进斗起来才欢喜。公子虽然不怕和范进斗,却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别人要他如何,他偏不如何,这次是我们公子的行事风格。既然那些人都想看公子和姓范的蛮子开打,公子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那人听的之后,才知居然是冯邦宁这种拧吧精神作祟,心里暗觉好笑。那俊童又道:“再说,最近公子也需要人手。有些人趁着乱想要混水摸鱼,闹了几次刺客。公子从江宁找人都不得力,还是用自己的伴当放心。所以只要肯放人,银子不算什么,反正这么大个江宁还怕没银子赚么?这次给姓范的一个面子,将来他就得给我们面子,这样也省去很多力气。”
那指挥使既能出头调解这件事自身的阅历经验也不差劲,从这俊童话里的言语分析,心中泛起个念头:冯邦宁这人色厉胆薄,以往在江宁凶神恶煞一般,主要原因是没遇到对手。范进表现的太强硬,冯邦宁就开始怂了。
关在上元衙门里的人犯并没有全部释放,冯邦宁也没想着全要。他只要自己从京里带来的亲随,于本地招募的泼皮喇虎并不在意。再者这些人有不少是他手下自行招募的,他压根也不清楚,放不放根本不在乎。范进将那些泼皮扣下也就扣下,冯邦宁根本不在乎。
那些泼皮的罪行未必有那些京师来的随从严重,但是他们平素在街头横行霸道,勾结上冯邦宁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像是冯邦宁和他的部下搞女人,就是这些泼皮担任耳目,否则冯邦宁也没法确定哪家有美人,以及那家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是否应该下手。
这些泼皮甚至以此为敛财手段,敲诈底层百姓,交了钱的便可以保住自家女眷,否则就可能被他们献给冯邦宁或是其部下。在江宁民愤极大,正合作为处置目标。
在上元县衙门的八字墙外,两边各立四个木笼,每个木笼里各站了个泼皮,脖子上戴着死囚用的鱼鳞铁叶枷枷号示众。这种残忍的刑罚,属于不死脱层皮,而且在枷号期间死掉,不算亲民官的过错。这种没有功名又没有势力的泼皮,根本没人为他们出头说话,死也就死了。
十几个喇虎就这么生生枷死在上元县衙门以外,于整个江宁的城狐社鼠而言,都是个极大震慑。平日里在街面上极有面子的大泼皮,开始向江宁县逃。一些小团体或是收拾细软跑路,或是联络着凤鸣歧,商量着受招安的事。
对范进来说,这件事最大好处不是说搞定了多少小帮派,把那些社会力量变为官府爪牙,而是通过这次与冯邦宁的冲突,彻底把上元县内士绅阶层拉拢到了自己身边。冯邦宁这个万人恨已经两次在范进手下吃亏,对于江宁士绅来说,范进俨然就是他们的希望,江宁的救星。固然这救星只有在恶魔存在时才有用处,但就当下而言,也是最佳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