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下,一名年轻的书生走出,来到一个受伤士兵面前,先帮他看了伤口,又问身边人要了伤药来,亲手为这名士兵包扎。
天色黯淡,士兵也看不清这人的面相,但是那身上好儒衫总能认出来,知道这是衣冠众人,身份地位不是自己这等军汉可比,连连摇头道:“小人自己来就可以了,不敢劳动老爷。”
“不必推辞了。你们的辛苦其实上面是知道的,也会为你们做出安排。不过不能急,这么多人,总得慢慢来。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只要好好当差,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宵禁要持续,变奴要抓,但是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还有记得不能乱抓无辜。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会让你的长官给你发汤药费。”
男子语气平和,声音也不大,可是在这名士兵听来,却似三月出风,让人周身舒泰。再看到男子的身上被雨水淋湿,心头更为感动,方才的不满与抱怨,早就化为东流,包裹一完,就拿起长枪走进雨中。
来人又嘱咐了军官不许惊扰百姓,尤其是今天城内士绅人家多半受害,如今正是草木皆兵之时,官兵到廊檐下避雨搞不好就会被认为是伺机行抢,闹出纠纷就大为不妙。
方才被公子亲手包扎的士兵抢先道:“公子放心,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们也绝对不去惊扰百姓!谁要是不听公子吩咐,我第一个跟他拼命。公子,您能否赏个姓名下来?”
“这是刑部刘司寇家的公子!”一旁一名捕快大声道,那书生朝他瞪了一眼,又朝士兵道:“你们叫我刘堪之就可以了。我来,也是奉了朝廷命令慰劳你们,不必记得我的名字,只要记得朝廷好处就是。”
分发过物资,刘堪之一行人离开前往下一处哨卡,一名俊仆为刘堪之擦着雨水,另一人道:“这些雨具伤药还有干粮汤水,明明是公子用自己的交情从各府募来的,为何非要说是朝廷给的?朝廷几时想过这些事?公子冒着雨做这些,却让他们谢朝廷,这真让小的想不明白。”
“朝廷想不到,我才要想到。这些东西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于他们而言,却如同久旱甘露,印象最深。这个时候让他们感受到朝廷的关爱,他们能念着朝廷好处,用心办差,舍命杀敌。让他们谢我,又有什么用呢?奴变刚刚结束,若是再闹出兵变来,这江宁父老就要遭殃了。”
刘堪之看看身后,又看看自己的奴仆伴当。“你们可知,今天这场乱子,江宁城里的情形是不一样的。上元县那边虽然也有人受害,但是人家并不多,为害也不严重。奴变一生就被平息下去,真正被祸的士绅不多。江宁县这里几乎所有头面人家全都遭殃,主人被戕女眷被污之事有十几起。一水之隔,就差了这么多,你们可知原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