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地方官可是有过把外交使团当壮丁送上战场,导致外国友人为保卫大明国家安全战死沙场的光辉记录。拿出八万两银子朝贡的使团加上关节使费,这一趟朝贡之旅,光是花在大明朝身上就不会少于十万两银子。
大员只是个海外孤岛,十万两白银,这不知道是多少年的积累才能有的数字。乃至一些官员认为,这位林土司多半是面临巨大危机,不得不孤注一掷拿出全部身家向大明寻求帮助,至于结果……没人看好。
码头上,负责接待这支贡使团队,把他们带入京师准备朝贡的太监张大受正眉飞色舞地讲解着前朝旧事。
“当年三宝爷爷下西洋的时候,就曾于旧港(今苏门答腊)招安当地华商施氏,封其为宣慰,设立旧港宣慰司衙门。后来施家的家主死了,把基业传给自己的女儿却不传儿子,闹得姐弟反目,两下都不惜重金向朝廷进贡,希望朝廷庇护。钱花的不少,结果什么用都没有。万岁的眼里,所有的土司都一样,全是大明藩属,谁打谁都跟咱没关系。只要他们肯进贡,承认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其他就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旧港施家银钱花了无数,结果怎么样?还是被个叫什么满者伯夷的国家给吞了,满者伯夷愿意继续进贡,朝廷也就懒得管那么多闲事。这姓林的土司,也是一样下场,银子照收,想让朝廷为他们出头,那是做梦!这就是个一锤子买卖,大家到时候别手软,该收什么收什么,只要不闹出乱子来,怎么都好。”
他这次出京接待使臣,说到底就是冯保给他找的发财机会,只要他能拿出足够的钱款报效冯督公,其他的都无所谓。反正这土司也来不了几回,怎么薅羊毛都没关系。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肥羊,不狠砍几刀又怎么对得起这大好机会?
几个随同张大受出京的小太监都是他的亲信,此时自然是不住地逢迎着张大受,称赞他博学多才,居然连这旧事都清楚。张大受笑道:
“三宝公是咱们这一行出色的人物,他老人家的事,咱们哪能不清楚?再说,文官看不起咱们可以,咱们自己可不能也把自己看轻贱了。告诉你们,发财是发财,书一定要多读,不读书将来怎么在司礼监办公,为万岁爷爷干活啊?你们看看人家张鲸,平日里书不离手,多跟他学学。诶我说小子,你这脸色怎么不好看啊,莫不是闹病?你是广东人,又会说闽话,林土司据说也是闽人出身,到时候办交涉的时候少不了你张口,这时候可不许出毛病!”
张鲸平素的话就不多,但此时他脸色苍白的样子,透着几分不寻常。他入宫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是张大受得力臂膀,毕竟张大受文墨功夫一般,要想在司礼监站住脚,就全靠张鲸这支笔。因此对他的情况格外关心。再说眼下要和外使办交涉,张鲸也是主力。
改名张鲸的洪大安摇摇头,“义父……孩儿的心口恶心的厉害,怕是发了急病,没法办差。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有义父与他们交涉就是,想来一群化外野人,只有听咱们摆布的份,没他们乱张口的地方。有什么话说,我教给其他几个弟兄也是一样。”
其他太监见洪大安在这个时候出毛病,心里欢喜的不得了,立刻道:“是啊干爹,这事有我们办就足够了,那野人说什么,让张鲸兄弟给我们做个通译就是。再说,要让儿子们想,也得是他们来说官话,不能让咱们学他们的话。”
张大受摇着头,“话不是那么说,他们私下里说什么,咱们听不懂也不是事,怎么单这个时候闹病啊……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