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叔父不懂琴,往日若是小妹赢了,必然弹奏一曲自娱,今日琴音不鸣,我就知道一准是她输了。活该,平日里目中无人,以为天下难觅知音,今天让她知道人外有人才是好事。”
两人正说闲话,一名青衣丫鬟从屏风后走出,在张四端耳边嘀咕几句,张四端面露难色,无奈地点头道:“按小姐的吩咐去办吧。”
随即他叹了口气,“都是家父把她宠坏了。平日在家里说一不二,这次闹着要到大同来,家父不但不阻拦,还安排人护送,让我们也无话可说。现在闹着要丫鬟挂棋盘,说是想邀请退思手谈,你说说这简直就是小孩子耍性子了。琴输了就要比棋,难道接下来要比书画?退思千万不要见怪。随便下几手就是了,就当是哄她欢喜。”
范进笑道:“小侄这点微末伎俩,只怕不是对手。不过小侄不曾听恩师说起,府上还有这么位千金?”
“哦,这事啊也不怪你不知道,是家父没对外说过。她不是家父的亲骨肉,乃是同族一位叔父的女儿。那位叔父运气不好,去口外做生意结果遇到强盗,全家都被杀了。我们赶到时,就只剩了这丫头一个。当时她只有三岁,强人总算尚有一丝天良,没亲手杀她。把她丢在那自生自灭,如果我们不去,人也是要死的。带回家之后本想由大嫂来养,可是家父与她最投缘,一见面就收为义女,从此算是我张家多了个小姐。我那几个亲妹子早都出阁做娘,就连我们的女儿年纪都比这个小姑姑大一些。家父视如掌珠,到现在都舍不得给她定亲,就把她养成个这么个淘气样子。当初朱千岁还想娶她为妃,家父都没点头。”
两人说话之间,棋盘已经挂了起来,男子在外面下棋,张家小姐则在屏风后,由丫鬟往来奔走,按小姐吩咐行棋。另外挂了一面大棋盘,将棋子放在上面挪动,只为让看客看得清楚。
两人下的不是围棋而是象棋,毕竟是边塞之地,人的性子更为直爽,比起纵横十九道,还是这种楚河汉界黑红厮杀看得分明。看客里很有几个喜好象棋的,就在外面看着大棋盘猜测输赢。还有人低声议论着:“听说蒲坂家中有三十二名美人,每人头上各顶个木牌,对应棋盘上的每个棋子。家中子弟每每以美人为子做戏,是为美人棋,若是有朝一日能开开眼界就好了。”
“美人棋算什么?我倒是听说张家的这位小姐才是绝色佳丽,上古美人也比不得她。不过平素在家里很少见人,当日小王爷求亲都碰了钉子。这回怎么自己跑到大同来,就不怕小王爷硬抢?”
几人议论着,说着有关张家、范进又或者是小王爷的闲话,棋盘上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渐渐变得激烈。从一开始的试探,到正式的较量,张家小姐的棋风比较稳健,也很爱惜子力,尽可能保存每一枚棋子。与之相比,范进的攻击性就变现得强一些,执黑后行反倒是积极抢攻,尤其是发现张小姐爱惜棋子得特点后,开始主动追求兑子。搞得张小姐只能步步防守,乃至为了保全棋子束手束脚,章法有些散乱,接二连三的损失棋子。
几个看客摇头道:“按院老爷这就不够君子了,人家小姐爱惜子力,他就拼命兑子,这太霸道了一些,实在不够怜香惜玉。”
也有人道:“这也没错,毕竟范按院是来边关杀人的。别看他现在办文教,就以为他是善男信女,别忘了他带着尚方宝剑呢。那东西怎么可能不开光?这等人就是有杀气才能做事,否则的话,那口宝剑就成了摆设。这棋路就像是两边的为人,一个菩萨遇到屠户,就是这个样子了。再说他也怜惜不到这张家小姐头上。”
事实其实和看客想得差不多,范进靠系统加持,棋力堪称国手。而女子在象棋上的造诣比之琴曲尚有不足,范进想要赢她完全可以赢得更君子洒脱一些。又或者可以输的不着痕迹,让女子满意。但问题在于,他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