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点耽搁,也让女孩儿和怀抱中的江畋,看清楚了对方的装扮形貌;赫然是一个披头散发、胡须蓬乱的消瘦男子,脸面、肢体上有很多的癍痕累累,眼神犀利而狂烈,充满了不好相与的意味。
身穿一件并不合身的灰布搭子,因此根本遮掩不住内里,充满脏污的素布囚服。因此,如果江畋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位大概就是在东市口刑场上,被同伙给给劫走的那名死囚,却展转躲到车下。
但他虽然身手高明且一直藏得很好,但这一身脱逃出来的味道,实在是太过强烈了;哪怕是仓促的浸水冲洗过。但对江畋特有的强化感知来说,就像是一个隐隐靠近的污染源一般,根本无所遁形。
正在思量间,这名刑场上的逃犯,就已然冲开了追赶而至的金吾巡兵;在一片追逐争斗、叫骂嘶吼的激烈动静中,消失在了坊外的长街上。这时女孩儿也略作惊讶的感叹几句,带着乐器回到车上。
然而,在她的小脸上却难掩意犹未尽,这大抵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发生在身边的争斗和冲突;在落座车内的同时,就迫不及待问道:“狸奴先生,这就是传说中的好狠斗勇,轻生纵死的江湖人?”
“只是个不明身份的逃犯而已,没有必要将其脑补美化了。”江畋却是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道:“就算真正的江湖人士,也多是典型的法外之徒,狂悖之人,有多少是仗义任侠的还真不好说。”
“诸如史记、汉书里的游侠列传、侠客传记,那是为了警醒后世人,而不是真的在褒奖和赞扬这个群体;因为,这么一个群体的活跃,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往往代表着朝廷法度的缺失;”
“或者说,上位者所维系的统治秩序,无法下达到民间的某些层面;才会因此催生出这种,被人传颂的所谓慷慨仗义之举。属于官府的权威无力之下,民间不得不采取自我救济和私人复仇行为。”
“从为父报仇的七女刺杀长安令,到被灭族的郭解;还是朱家、田仲、王公、剧孟之故,背后都伴随朝堂的斗争与政治侵轧;韩非子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
“就算是有唐一代,也不乏游侠之故,及其活跃的土壤;甚至还有好些名垂千古的人物,曾是其中一员。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存在,就是充满了合理和正当性的,更多还是上位者的需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