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镇定,但还是不免结结巴巴:“什……什么楼?我什么时候讲过?”
开什么玩笑!山鬼戒律第一条就是嘴巴得严,“家事”不能跟外人讲,再说了,他头顶隔一层就是大佬,就算犯事儿,也不能赶这时候啊。
“就是咱俩搞了条老腊肉下酒那次,”王庆亮提醒他,“你喝高了,搂着我脖子说你是山鬼,还说刮风下雨的时候,就跟海市蜃楼似的,这山里会起山蜃楼……”
卧槽卧槽卧槽,柳冠国后脊背上已经滚冷汗了:酒也太他妈误事了,得戒酒,一辈子都不能沾。
王庆亮继续绘声绘色:“山蜃楼起来的时候,冷飕飕的,又叫阴寮,活物都不耐(爱)在里头待,争着抢着往外跑……哎,真的假的啊?”
柳冠国回过神来,紧张地打断他:“我还说什么了?除了楼?”
除了楼啊?那没别的了,王庆亮摇头。
很好,柳冠国定了定神,开始自己的表演:“这你都信?”
“我也没信啊……”
“我那是喝大了,舌头乱鼓捣,胡诌的。咱俩都认识小二十年了,我哪儿看上去像山里的鬼了?是鬼也得是县里的啊,我城镇户口。”
王庆亮人憨,跟被人拿绳穿了鼻子的老牛似的,被柳冠国三两句一绕,就只知道跟着走了:“我就说你是喝高了,说话跟唱戏似的,一套套的,差点把我给唬了。”
很好,看来局势尽在掌握,柳冠国继续追问:“上次喝酒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这事?”
“我也喝多了,睡一觉起来就忘了呗。”
那怎么偏偏今天想起来了?柳冠国呼吸渐紧。
幸好王庆亮人实在,从不说半截话:“今晚上不是进山找人吗,越走越深,正走着道,我听到嗖嗖的,手电光往那一扫,好家伙,我就看到蛇啊、蛙啊,还有不知道什么虫,一溜烟地又跳又窜,也邪门了,尽往一个地方跑,跟逃命似的。我就奇了,这蛇不是吃蛙的吗,怎么肩并肩跑起来了,再然后,脑壳里打了个亮,一下子想起你那晚的话了,你还说,这叫虫蛇跑……跑……跑什么来着……”
王庆亮越想越纳闷,反正回家时要路过云梦峰,于是顺道进来问了一嘴,不过,既是胡诌说中的,那就没必要寻根究底了,王庆亮东拉西扯了几句之后,悻悻穿上雨衣告辞。
柳冠国送他到门口:“那些山里跑的跳的,都比人机灵,电视上不是说了吗,地震的时候它们先知道,排着队跑——肯定是下大雨,哪里塌了,所以它们着忙乱窜……”
言之有理,王庆亮脸上发热,觉得自己是有点一惊一乍的,很对不住这么多年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