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就是见识输赢的地方,动辄几千万、上亿,屡见不鲜。但那是别人,是有承受能力的人。对于高寒来说,这一千三百多万就是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血,与死何异?顶峰时那二千九百多万太重要了,就是能把他拉出深渊的绳索啊!
一切都结束了,他又一次输光了所有的钱。这对于负债累累的他,无疑雪上加霜!从未有过的虚脱感凭空袭来,仿佛连全身的力气都输掉了。他缓慢站起身,一只手撑着赌台的边沿,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别人目光的逃离……
小眼睛荷官一个劲儿地在码盘里摆弄筹码,头压得很低。她很无辜,如果赌场是吸血的魔鬼,她顶多是魔鬼手里的一根刺。挑破人喉咙的不是刺,是使用它的魔鬼!
刀疤哥走过来想扶住有些打晃的高寒,高寒无力地摆了一下手,勉强苦笑一下,踉跄着向赌厅门口走去。
强健的体魄此时成了一种负累,步子似有千钧重,重得他每抬一下腿都非常吃力。
见他失魂落魄,门口的几名保安都要过来扶他。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万念俱灰。但与生俱来的坚韧顽强地告诉他,不能在别人的面前倒下,死也要死在稍稍能保存一点尊严的地方。
电梯门缓缓打开时,刀疤哥奔了过来,痛心疾首地说道:“兄弟!是爷们儿就挺住!”
高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费力地摇了一下手。这一摇手,是个男人都明白,他不想被打扰。
挪出电梯,女公关迎面走来。看见高寒她马上摸了一下口袋,好像什么东西忘记了,转身就往回走……
出了丽思卡尔顿酒店大门,高寒已经大汗淋漓,胸口闷得厉害,仿佛重物在肩,呼吸困难。他脱下西装顺手扔在旁边的垃圾筒上,感觉并没轻松多少,一边挪动步子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他口干舌燥,心里如同火炉烘烤。这种干燥不是喝几口水能够解决的,他不由自主向海边走去,那里全是水。璀璨的华灯把前方的路照得很亮,反着光。
他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了,后面好几个声音急促地喊:“老板!老板!等一等,您的衣服,等一等!”
听见喊声,他慢慢转回身,看见后面奔过来几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拎着他的西装,关切地问:“老板,这么贵重的衣服怎么会丢掉?您没有问题吧?需不需要帮忙?”
高寒疲惫的笑了一下,无精打采地说:“不用。”转身又迈开沉重的步伐。
拎衣服的警察追上前一步说:“老板,您的衣服?”
高寒开口艰难,小幅度摆了一下手,意思是扔了吧!不要了。然后,他继续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在前面茫然地走着,警察们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一直走上了跨海大桥。
他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了,手扶桥栏蹲坐下去。他把脸从桥栏的空隙扭向海面,海水被灯光照得昏黄,很具魔力地吸引着他。海风吹在脸上,腥腥的,一阵阵的舒爽。
片刻之后,他觉得空间渐渐大了起来,身上的负重感也减轻了,好像一个魔鬼突然飞离了。此刻他知道自己不是来跳海的,就是想离大海近一些。因为这里空旷,这里安静,他只想有这样一个地方自己待一会儿。无论身体多么虚脱,无论精神多萎靡,自己肯定不会窝窝囊囊去死的。他更相信自己是一条顶水的鱼,已经习惯了逆流。无非这次伤得重了些,但没死就不算结束……
正茫然地想着,一阵忧伤的音乐声传来。高寒一听,是那首熟悉的《布列瑟农》。
他转过头,那个拿衣服的警察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大声说:“老板,您的电话,是妈妈耶!”
高寒这才想起这首曲子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他使劲甩了甩头,接过电话,看到雪亮的屏幕上写着“妈妈”两个字。他心里猛的一紧,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午夜十二点一刻。
这个时间七十挂零的老妈早该睡了,咋能来电话呢?这可是头一遭啊?
他马上接通电话,刚说了一声“妈”,电话那头老太太急切地抢着问:“儿子,你没事吧?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