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香烟,他实在想不出现在应该用什么方法来集中注意力。
办公桌对面的墙壁上缓缓升起电子屏幕,电波于扰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从无数雪花点构成的杂乱图像深处,突然闪现了王启年的影子。
许仁杰猛然张大嘴,刚刚点燃的香烟从指缝里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四散乱飞的火星。
这简直出乎意料之外。
“王……你,你怎么……胖子,那个,不是……等等,你怎么会……”
许仁杰的瞳孔骤然紧缩,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却没能语贯成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王启年会主动与自己联络,而且还是以屏幕对话的方式。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结巴。怎么,昨天晚上跟女人亲嘴把舌头给亲肿了?还是你得了喉癌?每天只能混吃等死?”
屏幕上的王启年依然肥胖,花白的眉毛下面,还是那双不屑一顾的眼睛。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无比恶毒,活脱脱就是在咒人赶紧去死。
可不知为什么,许仁杰却有种独自行走在冰寒大地上,身体几乎快被冻僵麻木,天边却出现了一道温暖阳光的特殊感觉。
“胖子……你,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许仁杰浑身都在颤抖,眼睛里闪耀着激动的光。
他和王启年是大学时代的好友。进入军队,因为某些问题看法不同,最终分道扬镳。当然,究其问题根源,许仁杰也承认是自己的错。他一直想要找王启年好好谈谈,可是对方根本不予理会。两个曾经好得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如今却形同路人。
既然主动与自己联络,是否意味着,能够重拾年轻时候的友谊?
“把苏浩放了”
王启年说话的声音很是慵懒,听起来就像吃饱熟睡的猪的哼哼,意思却直截了当。
“他是科学院正式研究员。嗯…我这边,现在有重要的研究任务需要他负责执行。你现在就放人。我已经派夜影乘飞机去你那里办理人员交接手续,最迟六小时后就能抵达。顺便说一句,我手上有军部核发的人员调遣令,你无法拒绝。”
许仁杰脸上的激动表情渐渐冷凝。从幻想和恍惚中回归现实的感觉虽然并不舒服,却无法逃避。
他重新点起一支烟,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屏幕:“胖子,很久没见了。用不着上来就谈公事吧
王启年可能是刚吃过东西,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很是不屑地笑笑:“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了。我不是女人,你的屁股对我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如果不是因为你抓了姓苏的那个小子,我才懒得跟你这种骗子打交道。”
“每个人都会犯错。”
许仁杰非常诚恳地说:“那时候我们刚毕业,谁都想找个好工作。你也知道,和平年代军人想要升职有多么困难。我不想永远呆在办公室庸庸碌碌过一辈子。我的英文水平不错,体格和战术演练历年考核成绩都是优等。为什么我就不能加入维和部队出国执行任务?而那些有家世和背景的家伙,就能出去混完资历回来直线上升?”
王启年嗤之以鼻:“是啊你说的都有道理。所以,你主动爬上那个丧偶寡妇的床。她可是整整比你大了十五岁,满脸褶子皮肤暗黄早衰忧郁还有老人斑。她那个地位显赫的爹,对你帮助的确很大。否则,你也不可能区区几年时间就爬到上校的位置,然后是准将、少将、中将……啧啧啧啧姓许的,你应该把“恬不知耻”四个字贴在脑门上。那是你这辈子永远的标签,没办法摘下来的。”
“你给我住嘴————”
许仁杰猛然一拍桌子,冲着王启年怒声咆哮:“你以为我想吗?在那种时候,我能怎么办?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爱情和尊严,出卖人格与道德,换来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要么带着全部已有的东西,被发配到办公室去整理文件。然后慢慢熬资历混时间,老死病死困死你他妈的别跟我说什么坚持就是胜利之类的废话。想想我们同期毕业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惊才艳艳,他们的资质和毅力难道比你我都差?可最后呢?除了我、陈彦霖,还有你,有谁得到真正施展才能的机会?”
“哼”
屏幕上的王启年,发出一声冰冷的讥讽:“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听起来头头是道。我差点儿忘了:你在大学时候的哲学课程,每年都能拿高分儿。理论上的东西你的确比我在行,就算给你三天三夜一样可以呱啦呱啦说个不停。老子没兴趣和你辩论,也没时间听你喋喋不休。总之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你没办法否认,旁人也都看着。无聊废话和鸡毛蒜皮的人生探究到此为止————立刻放了苏浩,最迟明天上午,他必须回到科学院报道。”
胖子院长说话非常直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许仁杰叹了口气,再次点燃夹在指间的熄灭香烟,狠狠抽了一大口。透过缭绕的烟雾,可以看见他的眼里充斥着越来越多的血丝。
“苏浩……他现在很吃香啊”
许仁杰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地说:“不光是你,袁家也想要他。”
“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