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处的医生在整治方面很有一套。他们在贺群脸上做了个小手术,使咬肌神经反射效果变得迟缓,无法绷紧韧带,也就没有力气咬断舌头。这种做法对贺群而言简直就是最残酷的折磨————她没办法自杀,大脑却在按时注入的兴奋剂作用下一直保持运转。医生们甚至给贺群眼球表面加装了一层防护膜,在眼皮被固定粘合的情况下,眼球也不会因为失水而致盲。
这些手术只有一个目的————让贺群活着,亲眼看着自己身体被人为控制着,一点点被蛆虫吞食。
贺群每天都在叫骂,对每一个能够看见的人痛哭惨嚎。她用最肮脏最恶毒的字句咒骂给自己打营养针的军医,在看守士兵面前忏悔哀求。她会莫名其妙如疯子般哈哈大笑,也会对着天空茫然凝视,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讫语。当目光从混乱和幻想中回落现实,看到在手臂腿脚上簇拥乱爬蛆虫的时候,脑子里的混沌才会被恐惧彻底驱逐,爆发出歇斯底里不似人声的尖叫。
每当这种时候,金胖子总是浑身包成一团,蜷缩在笼子角落里,透过掩住面孔的指缝,惊恐万状看着那个曾经给自己带来丰厚财物,现如今却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却仍然保持足够旺盛生命力的恶婆娘。
军法处的人都是心理专家。他们很清楚如何挖掘一个人的最大恐惧极限。让贺群和金胖子活着,在彼此都能看到的情况下,一个完好无损活着,另外一个每天都要惨遭折磨。对比心理油然而生,恐惧、愤怒、羡慕、后悔、痛苦……重重复杂彷徨的念头充斥大脑,这比单纯肉体折磨更有效,更能从根本上摧毁意志,把活人变成绝望疯狂的野兽。
对于那些看到大屏幕的城内居民,这是最好的震慑手段。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少尉站在钢制三角拒马背后,仔细查验着苏浩的军官证。他高挽着衣袖,手臂上凸起钢铁般的结实的肌肉。长时间野外作业使他皮肤表面镀上了一层古铜色,充满无比强烈的男性刚劲魅力。
他查得很仔细,不断对照家属姓名表上的配偶栏目。确认没有作伪,这才挥手示意其他士兵搬开拒马,同时略带歉意的把军官证还给苏浩。
“请见谅,现在可不是从前,我们得随时提高戒备。为了食物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外面那些平民什么事都于得出来。我们必须守好这道门,在前线打生打死的时候,家里的女人却被别人当做货物卖掉……请原谅,一想起这件事情我就觉得难受。”
苏浩收起自己的证件,理解的点点头,下意识朝着远处的家属楼看了一眼,问:“你的家人,也住在这里?”
中年少尉平复了一下情绪,勉强笑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是我老婆,随军已经快四年了。”
苏浩摸出香烟递过去,很感兴趣的问:“你孩子多大了?儿子还是女儿?
少尉接过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紧绷的表情变得和缓:“下个月就满两岁,是个丫头。以前总觉得生啥都无所谓,男孩女孩一样亲。现在想想,还是男孩好。现在这世道……女人要比男人活得艰难。”
苏浩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钻进越野车,从后车厢里拿出一盒糖果,还有一个八成新的洋娃娃,转身递给少尉。
这些是苏浩给杨璐璐准备的礼物。他觉得,对于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应该比杨璐璐更需要它们。
中年少尉显然没有想到苏浩会做出这番举动。他涨红着脸,下意识后退两步,双手拼命摇摆,急促僵硬的连声拒绝:“不不不这这可不行。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大家都不容易,这……这实在太贵重了。我有配给的糖和巧克力,真的,我真不能要你的东西。”
苏浩微笑着把礼物硬塞给少尉,认真地说:“我也有妻子。我得谢谢你,谢谢在这里值班守卫的每一个人。”
欣研的房间没有什么变化,苏浩推开门的时候,她正站在靠窗的厨间里炒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