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在寒暄,孙湛选择的话题很普通,都是同事见面时候最常用的语调。他刻意消除着两个人的等级关系,使陈彦霖忘记了彼此职务的高低,加上都是老人,在年龄和某些事物上的共同爱好,半小时后,原本生硬尴尬的谈话气氛,已经变得颇为亲密。
陈彦霖对孙湛的变化有些莫名其妙,他谨守着说话的分寸,尽量不让对方从话语中找出可供利用的把柄。很快,他发现这种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孙渣毫无敌意,也没有任何值得顾虑的成份。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在京一号基地待久了,无聊和困顿之下,才随便找了个人来打发时间。
孙湛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老花眼镜,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最近,东部前线连续几次战斗,我们伤亡很大,补充兵一直数量不足。倒不是说下面的人在这个问题上敷衍了事,而是我们自身的训机制有问题。照我的看法,新兵训练周期实在太久了,应该再缩短一些。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把平民拉上战场,通过实战选择幸存者进行补充。你觉得怎么样?”
这问题差不多是老生常谈,从去年到今年,军部历次会议上都会被人提起。陈彦霖不明白孙湛的目的何在,只能哼哼哈哈应付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嘴里发出“嗯”、“哦”、“啊”、“唔”等含糊不清的字句。
孙湛对此不置可否。他继续以平淡的口吻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其实还是应该把驻扎在各地的部队轮换驻防,对东部和北部战线分别展开进攻。很多作战部队主官都提出,分区域驻守的做法并不公平。人口密集的城市大多在沿海东部地区,驻扎在这边的部队伤亡惨重。从开战至今,半数以上部队战亡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从师长到士兵,几乎轮换了一遍。反过头来看看其它战区,真的让人觉得心理不平衡,很难接受。”
“这种说法过于就事论事了。”
陈彦霖显然不赞同孙湛的理念:“71集团军也没有闲着,每一座废弃城市里都有变异生物,我们的战斗强度和压力也不小。成都历来就是西南地区的重要城市,我们每天都在战斗,下面的士兵都很勇敢。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前线还是后方都一样,到处都有伤亡。”
“是啊很多人战死了,能够活下来都很幸运。”
孙湛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说:“有时候想想,我也很想去前线好好打一仗。强化药剂只能改造体质,但并不意味着增加寿命。在有限的日子里,我们都得尽量发挥自己的作用啊”
不等陈彦霖回答,孙湛又继续道:“我已经跟军部委员会打过报告。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行政部长之类的头衔并不重要。如果可能,我愿意指挥一个军,甚至是一个师。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尽量发挥余热,死得有意义,不那么遗憾。”
最后这句话,似乎触动了陈彦霖心中的某根弦。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认真地问:“那么,军部方面是怎么答复的?”
“还不是老生常谈。”
孙湛一边苦笑着摇头,一边仔细注视着陈彦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作战部队都有各自的主官,想要填补位置,就必须等现有的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