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安。麦克肯的年纪已经超过一百岁。这是一个性格执拗,近乎顽固的老贵族。他的皮肉早已变得酥浮,皮肤表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老人斑。年轻时候的冒险,使整个头皮被大火烧掉,留下一块永远无法消除的恐怖伤疤。
加洛斯在一名黑衣近侍带领下,走进房间的时候,老拜安正坐在藤编靠椅上,慢慢品着一杯葡萄酒,透过阳台上的栏杆,看着远处被淡淡雾气和阳光笼罩的山脉。
“索维死了,这应该是你最想要的结果。是这样吗?我的儿子?”
站在老拜安身后,加洛斯只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面对问话,他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低着头,躬着腰,默默注视着自己的鞋尖。
“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有了第一个女人。我至今记得她,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我那时候去酒吧,看见了她。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具诱惑力的女人。当然,我身边的侍女也很漂亮,无论长相还是风度,都要比酒吧里的女人优秀。人类的思维就是那么不可思议,我从未对身边的侍女产生过兴趣,却不可遏制的爱上了那个。当天晚上我们就睡在了一起。我是为了爱情,她是因为我口袋里的钞票。我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把我和她都带了回来。一击而中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像是童话,却真正发生在我的身上。呵呵你能想象吗?我和之间的交易,并不仅仅只是金钱与肉体。只是一次,她就怀孕了,我也因此感染上了该死的艾滋。”
老拜安一直背对着加洛斯,似乎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当中。阳光透过他手中的酒杯斜射下来,在地面蛋白色的瓷砖上,释放开一团团令人迷醉的红色光晕。
“她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女儿。在我们这个时代,艾滋并非无药可医。我感觉自己受骗了,我必须让那个女人的后代也亲自品尝着同样的痛苦。这句话是你爷爷说的,他比我还要心狠手辣。他把那个女人扔给了饥饿的鬣狗,我的大女儿被锁在囚室里,一直在那儿。”
加洛斯只觉得身子忍不住一阵发颤。
每个麦尔肯家族的成员,都知道老拜安的这个故事。那间囚室就位于城堡下方,里面关着一个与野兽没什么区别的女人。她很老,赤身裸体,每当有人走近,立刻就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嗥叫。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类应有的理智和思维。就连日常饮食,也必须通过铁链,从囚室上方送进去。囚室打造得非常坚固,里面的女人根本无法出来。她的存在,对每一个麦尔肯家族成员都是一种威胁。老拜安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说话,任何人惹恼了他,都会被扔进囚室,变成那个女疯子的新鲜肉食。
“我的儿子女儿都很多,你是其中之一,索维却是最优秀的代表。我选择继承人的方式很简单:无论你们当中最后是谁胜出,谁就能继承爵位和家产。”
说到这里,老拜安慢慢转动着藤椅上的滑轮,使椅子转向,面对着加洛斯。他虽然苍老,目光却依然深邃,声音铿锵有力。
“你应该明白,我痛恨家族成员之间的勾心斗角。我无数次重申过,你们必须团结。可是没人听我的话。你的好几个兄弟姐妹都在那间囚室里变成了骨头。说不定,连骨头也没有剩下。他们都不是听话的孩子,都想着于掉其他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也不知道,哪怕最终获胜者是依靠这种手段存活下来,他仍然要被扔给我的野兽女儿。人老了,其实不像你们想象中那么没用。我得感谢这个时代发达的医学,我还可以活上很长一段时间,尽管稀薄,仍然可以在试管里制造出自己的血脉后裔。就算你们全都死了,我也有足够的儿子,足够的女儿。”
加洛斯感觉脑子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惧,“噗通”一下双膝跪倒,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杀死索维,没有。我,我连他当时在哪儿都不知道。皇帝在上,皇帝的光辉可以作证,我绝对没有撒谎。他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比他到的更早,我从未在索维身边安排过人手,也从未有过针对他的机会。我,我发誓真的没有”
老拜安慢慢抚摸着铺在腿上的羊绒毯,棕黑色的眼睛在阳光阴影里闪烁着危险的火焰。他注视着浑身颤抖的加洛斯,紧绷的嘴唇渐渐放松,露出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真正意义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你在这起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如果是你杀了索维,你根本没机会在这里跟我说话,而是直接被扔进囚室,成为那头野兽的食物。”
老拜安的话,使惊慌失措的加洛斯略微松了口气。然而,接下来的话,又使加洛斯陷入了更加深重的恐慌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