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若回到山寨中,四周静得诡异,病弱公子坐在尸山血海的边沿,白袍染血,平静得不似活人。
观音像一旦溅上了血,就会比凶神恶煞的罗刹还令她细思极恐。
程令雪蹦出离谱的念头:公子身带邪气,才让山贼疯掉。
下一瞬,帘子落了下来。
病弱公子再度隐于帘后,她对他的印象归于“文弱安静”。
“咳咳——”
亭松板起脸咳了两声,随后长剑挑开了细作的衣裳,他虽克制着只挑开半边肩头,可足够众人分辨。
“这……”
周遭顿时讶声一片。
饶是平素没什么表情的程令雪,看清眼前一切,眉头亦是讶然抬起。
细作竟是女扮男装!
遇上同行,还是个下场凄惨的同行,程令雪眼皮不安一跳。
众人正各怀心思时,亭松说话了,短短一句,让她心头更是一紧——
“此人下场诸位已亲眼目睹,还是那句话,公子喜静,不喜被骗,
“望尔等谨记,好自为之!”
不喜被骗……
是夜,程令雪抚着心口蛊痕,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脑中如有一块巨石,压着她意识不断下坠,下坠……
朦胧之时,隐见房门半开。
一个玉冠束发、锦袍加身的端方身影转着轮椅入室。那叫不出名、闻着便知道很贵的熏香沁入鼻间。
她的颈侧,贴上一把剑。
修长的手执剑,剑尖自颈侧游走,落在衣襟交错处。青年坐在榻边,挑开她衣襟的动作无情而疏离。
裹胸布和鸦青衣衫委地。
那沉静目光似一尾冰凉银蛇,寸寸游走在她赤'裸的身体上。
最后定在起伏上的一点蛊印。
……
天色半明未明。
残存的月光暧昧地和着破晓曦光,照到程令雪一轮弦月似的锁骨上。
微风自窗隙拂入。
似有一双微凉的手,从半开的襟口抚入,轻拂心口,漠然挑弄。
程令雪拢紧衣襟,要忘掉梦中用长剑挑开她衣襟的那只手。
她竟然梦见公子来了!
他看完她的蛊印,开了口,唇畔溢出的却是亭松的声音。
“公子最讨厌被人骗!”
只见那端坐轮椅中的贵公子长睫一抬,随后竟乍然化成一只似是蛊虫的大虫子,将她吞入腹中!
程令雪不是被他吓醒的。
是虫子被丑醒的。
梦这东西,就像蘸着白水的毛笔,虽无墨色,也会在她情绪上留下湿漉漉的水痕。便是晒干,也有细微褶皱。
她越想越觉可怕。
握剑沉凝许久,直到远处闹市传来叫卖声,程令雪寻了亭松告假,称寻亲的事情有了着落要出门一趟。
她来到泠州城外一处山上。
晨雾弥漫,破旧的草屋上有炊烟升起,程令雪目光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