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上的陈继承等将校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感动之下频频叹息,面目铁青的陈继承最后咬着牙恶狠狠说道:“这样的官兵上哪儿找去?这样的精神谁比得上啊?剩下这八十多人老子要定了,狗日的安毅要是敢说个不字,老子这辈子跟他绝交!”
此时的安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二连一百五十名弟兄在候龙渡折损近半,他站在刘峙身边,在屏风山下的高岗上用望远镜观看三面攻城的激烈战斗,作为预备队的陈侃一连和夏俭的手下共两百五十名精锐静坐在高岗下,陈侃这几个配发望远镜的连级军官也在细细观察,对进行了四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深感忧虑。
炮声逐渐稀疏,果然和安毅他们推演的一样,三个多小时的激烈炮战和发起的四次攻城冲锋把双发的炮弹消耗殆尽,双方剩下的有限炮弹已经丧失远程覆盖和压制作用,双方的战斗将趋于惨烈的短兵对决。
安毅放下望远镜,向刘峙靠近半步:“师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参谋长指挥的六团和副师长指挥的四团占据最有利的地形,虽然在四次冲击中不能登城,但也不会有太大消耗。倒是南面的五团伤亡惨重,属下的三连虽然成功炸毁桥头障碍,清空了三道铁丝网,但也付出了死伤六十余人的代价,五团的几次冲击都被北岸城楼下的碉堡和城墙上十几挺重机枪构成的交叉火力网压制。属下觉得,五团现在的攻击很像咱们攻打汀泗桥时的情景。还好,奉新城没有护城河,否则咱们四团和六团的伤亡更大。”
刘峙收起望远镜点点头,命令副官发布暂停攻击的命令,遥指城北的竹山低声说道:“你观察得很仔细,五团的攻击让我也有这感觉。你看,四团目前占据的竹山高地距离北城门只有二点八公里,已经成功逼迫敌人放弃城北的炮兵阵地退守城中。六团在白鹤山阵地已经等于兵临城下,只是六团的那片战场左面临水右面依山,进攻队形无法扩展。在四千守敌的优势机枪火力之下,我们的突破口只能是城北方向。我打算调六团的三营、五营加强四团,集中力量击破一点。你……别太难过,自古以来攻城之战无不伤亡惨重,为将者应坚定信心,贵在始终保有一往无前之气概,不能存有丝毫的妇人之仁,以后还有一个个硬仗等着你,迈不过这道坎很难有所突破。”
“属下受教了!”
安毅诚恳地低头致谢,心里非常明白在这样的条件下什么里应外合、什么声东击西都没有用,只有奋不顾身一搏到底才是正途,不尽快打下奉新,拖个一两天等敌人援兵摆脱友军纠缠及时赶来,自己的二师只能灰溜溜退回铜鼓一线,否则在敌军几路夹击之下想跑都跑不掉,更别说什么打下奉新一举搅乱敌人布局、振奋友军士气迫使敌人向后收缩、保持防线的相互连接了。
刘峙午饭都没吃迅速率领师部作战参谋班子绕行城东,经候龙渡赶赴城北竹山的四团指挥所。
安毅率领自己的两百余精锐跟随在后面,到达候龙渡才知道自己的二连伤亡过半,仍有十余个弟兄的尸首无法寻回。
安毅悲愤难当,看望已经脱险的蔡光庆之后,吩咐小郎中将他送到师部医院。安毅立刻前往南岸,在挖掘出的一排墓穴上方逐一看望躺成一排阴阳两隔的老弟兄,单手抓着工兵铲把二排长深埋土里,左肩伤口迸裂沁出的血液湿透前胸仍然不停手,看得数百弟兄泪眼茫茫。
胡子使了个眼神,夏俭和顾老二等五六个弟兄一拥而上,将安毅抬到空地上,这时的安毅却没有一点的反抗,也没有流下一滴泪水,他喘着粗气,默默遥望东北方的奉新城。
一连的弟兄们接过二连弟兄手里的铁镐铲子,无声地苦干,很快让所有弟兄均入土为安,坟头上深深钉下一块块光秃秃的木牌。
安毅平静地站起来,低声询问眼前的二连教导员钱伯钧:“伯均,你们搭建的浮桥能走师部那些牵引火炮的卡车吗?”
钱伯钧愣了一下,上前立正:“报告营长,只要再加上四股牵拉绳,一台一台地缓慢开上浮桥,属下用脑袋担保绝无问题!”
“干吧,拿出咱们在广州时‘模范连’的精神,把桥加固确保三吨半重的空载卡车顺利通过浮桥。”安毅低声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