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德罗客气地说完,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身边的几名侍者都激动地望着安毅,眼里满是倾慕。
“原来是这样……”
安毅想起了什么,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摇头一笑,再次与店主握手:“我记起来了,老南昌顿河餐厅的瓦佳曾提到过先生,瓦佳和您是同族兄弟吧?”
“是的,将军,他是我叔叔的长子,是本人的堂兄,曾担任过圣彼得堡第二军团少将参谋长,十月革命爆发后辗转流落到了上海,我们的显赫家族也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家园。瓦佳不会烹调,但跟随他一起来到中国的十几个家人奴仆当中,有四个人是最出色的厨师,其中一位如今担任本店的厨师长,其余三人跟随瓦佳一道去了南昌,一年来每月我们都有通信,瓦佳说他在老南昌过得非常快乐。”亚历山德罗含笑回答。
安毅热情地感谢了亚历山德罗的丰盛礼物,邀请他坐下喝一杯,亚历山德罗当即愉快地答应下来,三名年轻的侍者满脸微笑,向安毅优雅地鞠躬行礼,转身离去,惹来餐厅里众多客人的注意。
由于安毅所在的位置正好被高大的装饰性阔叶植物遮挡住了,两桌侍卫又将众人的视线阻隔,因此客人们仔细观望一番后也没弄明白店主献殷勤的对象是谁,低声议论一阵之后也没了深究的兴趣,餐厅又恢复了平静。
轻轻碰上一杯,安毅低声询问上海滩的白俄流民近况如何了?亚历山德罗再次感谢安毅为提高白俄的社会地位所做出的努力,客气地说自己的族人比起原先好很多,特别是获得国民政府外交部签发临时居留证前往南昌地区工作的一千多白俄罗斯人,如今都有了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满意的工作,生活很愉快,但现在仍有一千多没有知识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的流民处境没什么改观,仍在上海依靠低贱的工作换取微薄的食物,其中聚集在街道拐角处等活干的白俄修理工和妓女中,不少人都是原先的贵族或者家庭富裕者,如今一切都失去了,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和出卖身体才能生存下去,不过他们如今的处境比起安毅和中央政府关注之前已经改善了很多,至少不会被莫名其妙虐待死于非命。
龚茜和叶青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她们知道安毅从白俄中招收了大批有一技之长的落难白俄,为他们解决身份证件,前往老南昌担任两个大学的外语和专业教师、工厂技术人员等职业,也知道现在江南理工大学外语系英、法、德、俄语言教师中的三分之二是白俄,还知道为了给替自己工作的白俄人正名,安毅曾数度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发言,希望能让流落中国境内的白俄人入籍,虽然最终未获通过,但也让中央政府明白现在白俄人的糟糕处境,制定了一些法律法规维护其利益,想必这就是亚历山德罗感激涕零的原因之所在。
但龚茜和叶青并不知道,自己了解的其实只是冰山之一角,安毅和白俄人之间的交往远不止于此。江南医学院外语教研组的七名白俄老教授和两名留日回国的中年学者,除了翻译大量的欧美科技书籍,编写教材之外,还承担起了士官训练基地“高级进修班”的外语教学与科技情报汇总研究。士官基地有个学生人数仅仅为四十九人的“高级进修班”,挂靠在军需后勤专业之下,培训的是安毅的首批情报人才,四十九名从军队和两所大学五千多学生中千挑万选、并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和秘密调查才获进修资格的学员,每周三天分组学习日本和欧美各国的语言、文字、历史和礼仪等科目,另三天回到基地学习政治保卫、情报科目和无线电知识,这批学员的教师队伍中,就有五名技术高超经验丰富的原白俄军官,他们如今成了士官训练基地外籍军事教官,不但分到位于医院专家住宅小区中的舒适小楼,孩子和家人享受到优厚的免费教育医疗等福利,还获得安毅支付的每月七百元高工资,生活安定而富足。
亚历山德罗的加入,使得大家的聊天话题更为开阔,从上海滩数年来的变迁到未来可能的发展趋势,从各国侨民的生存状况到各大洋行、银行的现状,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亚历山德罗敏锐的思维、优雅的风度和开朗中严谨慎重的言行,给安毅等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下午四点将至,安毅等人要返回毅园更衣并准备礼物出席蒋鼎文的婚礼,只好礼貌地提出告辞。
亚历山德罗没有出言挽留,但坚持不收餐费,并与自己漂亮的夫人和助手将安毅一行礼送到门口。
双方握手道别前,亚历山德罗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一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安毅:昨日刚从哈尔滨来到上海的一个白俄老朋友向其透露,活跃中哈尔滨白俄中的一个年轻贵族其实是布尔什维克分子,那个年轻的贵族已经陪同日本政府内阁的数名重要官员悄悄前往莫斯科,据说是商谈日俄新关系和双方在东北的利益分配问题。
安毅听完后不动声色地与亚历山德罗夫妇握手道别,并低声致谢,看到几辆轿车停在斜对面距离路口数十米的大树下,便与龚茜等人穿过热闹的街口马路,走上对面的人行道。
在距离停车处三十余米的时候,即将经过的咖啡馆里走出来一群衣着鲜亮打扮时髦的汉子,走在前面的结实大汉看到龚茜和叶青两位绝色美女一左一右走在安毅身边,一颦一笑无不勾魂摄魄,不由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