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中敬礼完毕谦恭地退后,毫无准备心事重重的安毅终于被请到前面。
安毅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尚未举起手震天的掌声和声声“安将军”的呼唤骤然响起,连续三分多钟才在安毅激动的致礼中缓缓停下。
安毅非常感动,他没有对着麦克风直接演讲,而是走到台边,吩咐台下警戒官兵把人群前方四位男女青年请了过来,与激动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四位青年交谈过后,安毅礼貌致谢,这才回到麦克风前,向台下近万好奇的军民大声说道:
“诸位父老、兄弟姐妹,刚才我听到几声口音不同的呼声,所以特意询问了一下,那四位年轻的朋友都是东北人,怀着满腔悲愤,千里迢迢从沈阳赶到上海,目的是亲眼看看我们英勇抗击日寇的十九路军将士,他们都很激动,和我交谈时都流下热泪了,可我知道这不单只是他们激动的泪水,而且还是国土丧失、尊严遭受践踏而流下的委屈痛苦的眼泪……我军官兵们,让我们向这四位来自东北沦陷国土的兄弟姐妹敬个礼,听我口令:立正——敬礼——”
两千多担任警戒保卫任务的官兵、七百多缠着绷带的荣誉官兵与台上十余名将军一起,向四位沈阳来的年轻学生齐齐敬礼,四个学生感动得掩面而泣,无法站立,这一剧烈波动的情绪,很快地传染开来,引发全场悲嘘一片。
“礼毕——稍息!”
安毅放下手,扫视全场一圈,用力咽咽口水接着说道:“诸位,我们军人之所以有这样的决心,有今天的如此荣耀和自豪,完全归功于我们的人民,正是有了无数善良而不屈的人民,才有了我们的勇气和力量,能激发所有将士保家卫国的坚定信念。淞沪抗战以来,无论军民都涌现出一个个英雄,发生了一个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事迹,这是我们军队的骄傲,是中国的骄傲,民族的骄傲!”
掌声响起,经久不绝,安毅挥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提高了音调:“在此我想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件事,大战之前南京商场上的一个老朋友问我,中国军队全部拉上战场,能够顶住强大的日本军队几天?当时我很难过,听了这话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来就告诉他,三年前你就认识我安毅了,当时你能猜得到我安毅不满二十五岁就当上全军的参谋次长吗?他愣了好久,摇头笑了笑便不再问了。”
全场哄声大笑,这一悲一喜的奇迹在安毅几句话中迅速转换,使得台上的蔡廷锴和张治中等人感叹不已。蔡廷锴悄悄问张治中安毅怎么有这么好的口才?张治中嘿嘿一笑回答他在中央军校教了几年书,经常是这样。
安毅却没有笑,而是很严肃地说道:“这不可笑,一点儿都不可笑……事实上,当时我根本就没有责怪我那位悲观丧气的老朋友,因为这百多年来我们民族经受的苦难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耻辱钉在全中国人民的脊梁骨上,从鸦片战争开始就没有直起过腰杆,晚清和民国初年更是发展到万劫不复的悲惨境地,人民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整天在帝国主义列强的铁蹄之下生活,还要饱受四分五裂的国家一个个割据军阀的巧取豪夺和野蛮欺辱,试想一下,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处境中,有几个人不悲观失望?这样的惨痛日子,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别的不说,入冬以来上海滩大街小巷每天都有的倒毙尸体,就能让我们在沉沦中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