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快带我去!”
十分钟后,安毅坐在吴立恒的病床边,看了看他包裹着厚厚纱布的腿,微微一叹,点燃支烟轻轻地放到吴立恒嘴唇上:
“怪吓人的!要是没有钢盔,你的天灵盖恐怕都没了,还好,还好……我问过了,残不了,不过今后走起路来恐怕不怎么利索。”
脑袋上同样缠着厚厚纱布的吴立恒叨着香烟,微微一笑:“老大,能留下条性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残疾不残疾我倒没放到心里去……你知道这会儿我在想些什么吗?这一刻又好像回到了广州西大营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胡子把我的这条腿打断了,我躺在床上像个熊包,你就是这么坐着的,位置和姿势都差不多,你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楚记得……当时你满脸诚恳,可你的眼睛却让人琢磨不透……今天不一样,咱们都是将军了,而且我能看透你的眼神,你现在这眼神让人心里很踏实,暖烘烘的……”
安毅鼻子一酸,热泪涌出眼眶,他仰起头长出了口气,抬手飞快擦了把脸,随即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虎头、九哥和弟兄们已经安然到达赤城了,明天上午他们就能到张家口车站,一个三百人的医疗队已经赶到张家口了,然后和弟兄们一起坐火车直抵廊坊兵站,伤病弟兄送往保定野战医院。咱们的车队会在明天下午赶到这儿来,把弟兄们全都送回后方驻地去。”
吴立恒满脸喜色,刚想开口庆贺,突然皱起眉头:“老大你听,哭喊声一片,还有骂娘摔东西的声音,像是东北军弟兄的……
坐在一旁的鲁逸轩有些难过地说道:“估计是他们知道承德没了,在宽城前线的时候咱们不敢对他们说,担心影响士气。唉!最难受的恐怕要数赵庭芳旅的弟兄们了,他们就属于汤玉麟的第五军团,二线部队,一门火炮都没有,全旅只配备有四挺重机枪、十二挺轻机枪,可这个不是第五军团主力部队的守备旅,里面却都是些热血汉子,此战打得相当勇猛,我负责指挥断后,几次叫他们先撤他们都不干,杀红眼了,回来一看只剩下两千二百人,其中四五百人还是伤兵。”
黄应武插嘴道:“老大,赵庭芳旅确实不错,从上到下没一个孬种,旅长赵庭芳是河北正定人,保定七期步科的,第二次直奉大战时就是东北军营长,估计是性格太过耿直得罪了上峰,一直得不到重用,可这家伙没一句牢骚,带着几千人没一杆新枪也吃不饱的部队,却能有如此优异的表现,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胡家林也点头附和:“老赵是不错,和咱们这些人都谈得来,咱们开进宽城时他很客气,让出最大的营房,我看过他们的工事构筑和防御布置,很有一套,看得出来他的水平不低,基础很扎实。此人话不多重实干,是个耿直汉子。”
安毅刚想赞扬赵庭芳几句,突然明白了弟兄们的意思,不由莞尔一笑,摇摇头低声说道:“咱们只能提供点儿物资援助,别的想法暂且打住吧,虽然咱们和东北军之间有了积怨,但目前还没有撕破脸皮,也不能撕破脸皮,大敌当前,一切都必须……”
“报告!”
林耀东的报告声打断了安毅的话,安毅转头看向匆匆走进病房的林耀东,只见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有个叫赵庭芳的友军旅长带着副官求见。”
“哦?”
安毅与弟兄们相视一眼,均不明白这个时候赵庭芳来这儿干什么。弟兄们全都站起来准备迎接,安毅挥手吩咐有请,也站起来走向门口。
身高足有一米八五,身体壮实、高鼻阔嘴的赵庭芳走进房间,向安毅立正敬礼,原地转了半圈谁都照顾到了才放下手,随即径直走到吴立恒身边低声问候,从两人的表情和对话中,看得出来赵庭芳与吴立恒关系非常不错。
等两人说完话,安毅客气地请赵庭芳坐下,胡家林掏出香烟递了过去。
赵庭芳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走到安毅面前,沉声问道:“安家军,愿不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赵庭芳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