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点完了,这不过是“点名”内容的一个极小环节,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点名”内容。
瞿冒圣忽然大吼:“立正——”声震屋宇。
瞿冒圣大吼过这一声后,半天没说话,他要让无声胜有声。他不作声,眼睛怒视着队列。果真,这一招很显奇效,队列里鸦雀无声。好在,他终于开腔了,他掌握的队列理论知识当然远超学员们,他开始叙述“立正”的动作要领:“两脚分开六十度角,两腿绷直……”
“虽然你们来到了学校,但你们还不是一名正式的学员,你们只有通过了体检还有入校的军训关、思想关才能真正成为校内一员。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必须向着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目标迈进,现在我就要让你们站如松!”瞿冒圣缓缓说道,口气却斩钉截铁。
紧接着,瞿冒圣的训话开始了。
大部分人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都要有个适应的过程,适应时间有长有短,因人而异。但初入陌生之地时,人的注意力总是非常集中的,特别是面对上司的训话时,哪怕脑瓜不太灵醒之人也会认真聆听,同时牢记在心。
瞿冒圣的训话并无多少新意,无非是严格强调了校规、系规和队规,但每个字从他的嘴里崩出来,都带了极强的压力。从他的训话里可以看出他的教条,还可看出他死板地遵守着、亦步亦趋着那些规定和条条框框,而同时他也要求他手下的这些学员们跟他一样只能在这些条条框框里说话行事,丝毫不得逾矩。一旦逾矩,严惩不贷。至于严惩的方式,称得上是他的训话中极少的新意了,不知其他学员已往有没有听到过这种新意,反正梦独还从未听到过。
瞿冒圣咬着牙根强调,听得出来,他义愤的情绪全部凝聚到他的牙根上,所以他强调的话便很有着仇恨的感情色彩:“我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也不管你有没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们,我也有尚方宝剑,我的尚方宝剑就是纪律,就是校规,就是队规,只要你敢于违纪违规,那我就要用我的尚方宝剑坚决斩除,该处分的处分,该退学的退学,该劳教的,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送你劳教!”
瞿冒圣的严训,激烈地碰撞在会议室里的四面墙壁上,在屋内久久回响,更久久撞击在队列中所有人的心坎上。
瞿冒圣以这样的一个下马威,当成送给新学员们的一份厚重的见面礼。
队列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农家子弟,能来到这样一所学校委实不易。他们当然明白,只要迈过学员阶段,他们就能完成蜕变,就能破茧成蝶,他们就能成为多少人眼馋的官儿,有些人就能成为像瞿冒圣那样的人。所以,他们只能收下瞿冒圣送给他们的见面礼,却连声“谢谢”都不敢说,只能老老实实按他所说的去做,去做好。
瞿冒圣的训话向新学员们传递了这样的信息,那便是,这所学校不是他开办的,但却相当于是他开办的,他有着绝对的威权让违反他的金口玉言的学员滚出这所学校!
梦独真是不明白,他,还有林峰,还有新学员们,与瞿冒圣素未谋面,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见面,瞿冒圣何以极为吝啬地不对他们露出一点点笑脸,瞿冒圣何以像是跟他们有着千百年来的宿怨旧仇?
毋庸讳言,在学员十四队,瞿冒圣的确有着无上、无边的权威,但何至于、又是为什么能够畅行无阻地将权威高压、滥用到如此想当然的程度?
学员们被瞿冒圣的话惊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果真“站如松”了。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安”得有些憋屈,虽然“安”得有些心惊胆寒,但是所有的人怎敢不“安”,又怎愿来了后却灰溜溜地走出这所学校的校门?他们虽则在瞿冒圣的手下屈抑着,但在数百里、或数千里之外的家中村上,他们却光荣着哪,他们的父亲母亲正在为他们而骄傲着哪,父亲母亲眼含激动的泪花对村人们炫耀:“娃总算有出息啦!”所以,他们必须留在这里接受所谓的焠炼并且成龙变凤,如此,才能光宗耀祖。
瞿冒圣训话完毕,但是“点名”并未结束,瞿冒圣高声宣布出“点名”的最后一个内容:“军姿训练十五分钟!”
这就是说,尽管学员们已经以这样的姿势站立了不只一个十五分钟,但还要继续下去,最起码要继续十五分钟。也许瞿冒圣是想告诉他们,严苛的校园生活才刚刚开始,立地成佛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