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都是为你好!”大家先后说道,并且重弹着这句二十多年来的老调。
“你是想要俺的老命啊。”母亲说,眼里汪起了泪水。
“你是要气死俺。”父亲说。
“俺早晚得死在你手里。”母亲说。
“俺也得死在他手里。”父亲说。
“你是真毒。”母亲说。
“可不是毒吗?”父亲说。
“越来越毒了。”梦向花说。
“他要是不毒,就不是你们的毒儿了。”梦向权皮笑肉不笑地火上添柴。
母亲将一把眼泪抹到了一头白发上。
他的一颗心酸楚起来了。三年多未见,此番相见,他看得出来,父亲母亲苍老了许多,究竟是像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所说的因他而变得苍老还是生理上的自然规律,他并不愿在心里给予自己明确的答案。他的气软了下来,重又缓缓坐下,半垂着头,不说话。
家人却误以为他认了错,服了软,他们说话的口气也明显有了和缓。哥哥们姐姐们劝说父亲,安慰母亲。
梦向花说:“这事儿,今天先不说了,他三舅还是知好歹的。”
“她三舅是懂得道理的,不可能白出去当兵,更不可能把兵当瞎了。”梦向叶说。
梦向权说:“相信他,不会把咱爹咱娘气死的。”
“让他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再说吧。”梦向财说。
梦向花说:“哪有多少时间好考虑哩?眨眼就到年了。他现在回来了,还没去老丈母娘家去看看呢,这个理儿可不能忘了,他忘了,咱们可不能忘,咱们这地界的礼数,女婿得给丈母娘家送年礼哩。再说了,他三妗子还不知道他三舅回来,哪怕是媒人梦胡香也还不知道,梦胡香的哥梦胡瓜总归知道了吧?得快快去行这个礼数。”
这话提醒了家人,皆言梦向花言之有理,此事万万疏忽不得,否则是犯了大忌,授人以把柄,被人说不懂规矩。
出乎家人的预料,家人眼里的梦独看上去平静下来,说:“我知道,我会去的。”
“这就对了。”家人都表达了这个意思。
他又说道:“我跟苟怀蕉的婚约,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的,我相信她会理解我的,她应当会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梦向叶说:“你还是别乱折腾,你可能是忘了咱家里是个什么烂光景了,咱爹娘老了,这么个破家,她三妗子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份。”
梦向权说:“你别忘了,你当初的名声多么坏,咱们是瞒着人家的,媒人是帮了咱的忙。”
梦向花说:“你刚才说那婚约是你跟她两个人的事儿,说真的,还真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
他反驳道:“不管我跟苟怀蕉有没有爱情,婚约都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儿,将来会不会在一块儿过日子,是她和我。”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这番话是错的,大姐梦向花的话才是对的,后来的后来,他更知道他的话是错上加错,无论是爱情,还是婚约,还是婚姻,还真的不只是男女两个人的事儿,而是关乎到很多人,很多家,甚至关乎到村庄的荣誉,关乎到世俗、势力、乡风以及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