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冒圣和谭美丽自小便相识,但又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他们的婚姻虽然缘于家长之命媒妁之言,但媒妁之言不过是走个程式,主要还是家长之命促成,当然了,他们那个年代的农村,也鲜少自由恋爱的。按他们双方家长的说法,他们的婚姻是亲上加亲,因为瞿冒圣的母亲跟谭美丽的母亲是亲姐妹,瞿母为姐,谭母为妹,瞿母成了谭美丽的婆婆,谭母则成了瞿冒圣的老丈母娘。
瞿冒圣的父亲曾做过私塾先生,但瞿冒圣到了上学的年龄时,他的父亲却并不让他入学接受新式教育,而是在家里偷偷地教他“四书五经”,教他孔子孟子,还说作为孔孟的后人,不学孔孟学谁?怎么也不能忘了老祖宗吧?除了学孔孟,还讲些戏文给他听,如“四郎探母”,如“白蛇和许仙”,如“姐妹易嫁”,如“包公铡美”,等等,年纪尚幼时的瞿冒圣,脑子里便塞满了老古董,他的心上落满尘灰,他的骨血里充斥了孔孟的咸腥味儿并将伴他一生。父亲给他取名“瞿冒圣”也是寄托厚望的,“冒”字是辈份,“圣”呢,自然就是意指孔子孟子了。
但瞿父的希望还是落空了,他没有能把瞿冒圣培养成圣人,只是在瞿冒圣的头脑里塞入了只鳞片爪并非精髓的孔孟思想,就在瞿冒圣十四岁时,他却染疴,咳咳咳,咳个不停,撒手人寰了。虽然吃的是“大锅饭”,但瞿冒圣和母亲的日子还是一下子难过起来,幸好,瞿母的妹妹,也就是瞿冒圣的二姨,念及姐妹之情,常给母子俩以接济,不仅使得他们的日子过了下去,还使得瞿冒圣能进入学校念书。
瞿冒圣进入学校之后,受到的是与父亲对他的教育相左的新式教育,直来直去,貌似正统,有着革命的味道。缺乏想象力的他,居然也能生吞活剥地接受,并且让两种教育在他的脑子里共存。因此,他既能跟随别人叫喊出各种革命口号,又对稍有出格的不合世俗的事物深恶痛绝,特别是对男女私情,对自由恋爱之类的略带桃色的事儿,更是打心眼儿里厌恶,几乎成了与生俱来的态度。
那个时候,在乡下,尤其是经济落后的乡下,像瞿冒圣那样识文解字的人并多,他和母亲的日子看上去是有奔头的,但不曾想,在他的父亲去世两年多后,他的母亲患上了跟他的父亲一样的病症,追随他的父亲而去了。躺在病床上临死之际,他的母亲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妹妹的手,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自明。妹妹答应她为她照顾瞿冒圣,还答应把她的大女儿谭美丽嫁给瞿冒圣为妻。瞿冒圣的母亲闻言后流下眼泪,闭了闭眼,放下了心,当再闭上眼后,就再没睁开来,两手一摊,归阴了。
从那一刻起,瞿冒圣的二姨成了他的丈母娘,丈母娘犹如他的亲娘,而他也把丈母娘视作亲娘。
瞿冒圣和谭美丽之间没有爱情,互相之间却也并不讨厌,他们甚至没有婚约的概念,只是坚定地认为,她将是他将来要娶的女子,他将是她将来要嫁的男人,特别是瞿冒圣,更是深知他的所有生活都是二姨一家给他的,他从不会去想别的女子,哪怕是偶尔的一闪念,也会觉得是天大的罪过。
虽处同一屋檐下,但这时期的他们又是守着成规的,从未有过肌肤之亲,需等谭美丽长大一些,才可定下圆房的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