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以班为单位的讨论人员并非全部在位,因为接下来瞿冒圣召集区队长和各班班长开了个特殊会议,以班为单位的讨论便由各班副班长主持进行。
在瞿冒圣召开的特殊会议上,瞿冒圣向各区队长和各班班长了解了学员们近期的思想动态,而后,他简单介绍了他前段时间的“外调”情况。听上去,他的介绍十分平实,语调也很沉缓,他说出了“外调”到的某些真相,但他并没有说出真相的全部,而是有选择性地说出了对他极为有利的真相,并且对这些真相进行再加工和夸大其词,于是,那些对他极为有用的真相便掩盖了真相的全部。
这个特殊会议没用多久便结束了。
但是,关于梦独的一些真真假假的个人信息却像长了腿似地在学员十四队甚至更大的范围内流传开来。
要命的是,绝大多数学员对梦独的这些真假掺半的个人信息深信不疑,他们一致感叹道:“哦,原来梦独是这个的一个人啊!”他们更是对梦独充满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只是苦于没有更多的信息来源渠道,于是有的人便有意无意地进行了再加工。
多年以后,梦独想,幸亏那个时候尚没有互联网世界,否则,他就是被人肉搜索的那一个,他就是被众人网暴的那一个——虽然他没有被人肉搜索,虽然他没有被众人网暴,但他所遭受的实际情形与人肉搜索与众人网暴毫无二致。
他成了众矢之的。众人之矢,无论对错,都会成为正义的化身。
众人大多是盲目的,紧盯着权威的指挥棒,盲目跟从,指哪打哪。好在,总有几个头脑保持清醒的人,虽然他们无法阻挡大势,但还是让梦独的心感到些许宽慰。林峰对梦独说:“这个瞿冒圣,太坏了。真没想到他作为一队之长,竟然使出如此下三烂的伎俩。”
梦独道:“就让谣言再多飞一会儿吧。反正,我做好了被退学的思想准备了。说实话,林峰,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瞿冒圣故意造出这样的舆论,就是要让我在这里抬不起头,在这里待不下去。”
“看起来,瞿冒圣是铁了心要让你退学了。”
“恐怕,不止如此,他想整死我!他的心思那么复杂,谁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呢?”
对于瞿冒圣来说,梦独、林峰等人如何想并不重要,他们都是他的手下,人微言轻;但是对于梦独、林峰们而言,瞿冒圣如何想,却就很重要了,瞿冒圣的所思所想偏左或偏右一点儿,都能关乎到他们的学业、前程。何况,他们并不知道瞿冒圣是如何想的,更不会知道瞿冒圣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变化的思想。
明明对梦独的处理意见已经出炉,明明瞿冒圣正在填写一些将会塞入梦独档案的纸质材料,明明梦独已经几次主动要求退学,但是瞿冒圣就是不对梦独吐露一个字,他根本不相信梦独的主动要求退学是发自真心——恐怕只有傻瓜才会放弃大好前途重新面朝黄土背对青天吧?他就是想让梦独感觉到将会被退学但却又有着一点儿不被退学的希望,如此欲摛故纵、引而不发、悬而不决,是折磨梦独的心灵的最好方式,何况这样,梦独就不会做出极端之举,就会在昏昏然中不知所以然地等着他原来所在的部队来人带走他。
让梦独原来所在的部队来人带走他,是院校和系里的处理意见,瞿冒圣当然不能违拗,若是依着他,他真想把梦独送入牢狱。不过,现在还有着较少的时间来摧残梦独那颗孤傲的心。
然而,瞿冒圣却不知道他错了。他怎会知道,梦独已经破釜沉舟,他宁愿搭上所谓前途,也要立志解除与苟怀蕉之间的婚约关系,若不是担心背上“逃兵”的恶名,他早就展翅飞走了。
再一次在会议室里集合时,学员们发现会议室里居然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气象,其实不过是四面墙壁的高处悬挂了标语,其中特别让人过目难忘的是:
“给身体洗洗澡,给灵魂搓搓灰。”
“向小资产阶级思想开炮!”